碎星灯塔的黑烟尚未在人们记忆中完全散去,另一股更加沉重、带着神圣威压的阴云已沉降在亚斯塔尼亚王国的海岸线上。晨曦教廷,尤其是其中激进扩张的“净化派”,借灰溪谷和碎星灯塔接连出现的异界污秽为由,宣称“渐黯之痕的阴影正在舔舐神圣王国的海岸”,需要庞大的“圣辉护国税”来武装更多圣殿骑士、强化“净炎审判庭”、以及建造一系列沿海“祝福灯塔”和净化祭坛,以抵御“来自深渊的侵蚀”。

这面名为守护、实则敛财的大旗,迅速插遍了王国的沿海领地。费特斯伊家族、瑞德费特家族、甚至作为商业枢纽的阿克塞尔家族,都未能幸免。

黑羽堡的议事厅

气氛凝重如铅。伯爵兰德尔·费特斯伊面色沉郁,手中的蜡封信件被捏得发皱。信上不仅有王都金狮公爵措辞圆滑的暗示(默许教廷行动,换取教廷对新王更坚定的支持),更有教廷审判官措辞强硬的官方通知——要求费特斯伊家族在领地内“配合”征收“圣辉护国税”,并划定了税额,其数额之高,远超正常年份的海关税赋!

艾莉诺眉头紧锁,手指飞快地在摊开的账簿上划过,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父亲,这笔税额……几乎相当于我们正常年份粮食收入的三分之一!更何况今年阴雨连绵,海上匪患加重,碎星港和雾笼镇的贸易额本就暴跌了三成以上!这税一交,城堡卫队的薪饷,过冬储备的粮食,维修外墙的石料费用……全都成了问题!”

老教头哈罗德沉默地站在一旁,布满风霜的脸如同石刻,只有紧握的拳头暴露着内心的怒意:“教廷的狗腿子们昨天已经在雾笼镇码头设卡了!披着光辉的罩袍,收着刮骨的税钱!渔民们敢怒不敢言,几个小商人想争辩,就被扣上了‘同情潜在腐化’的帽子!” 他重重哼了一声,“什么‘祝福灯塔’?我看是插在沿海家族心脏上的吸血管!”

伯爵重重地将信纸拍在桌上,疲惫却仍带着威严:“慎言,哈罗德!税,必须交!金狮公爵的暗示是警告,教廷的刀锋更是悬顶!家族中立求存,便是在这夹缝中求生!压缩开销,减少卫队非必要支出,必要时……动用阿克塞尔那笔‘带血的金币’的一部分。但记住——”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这笔钱是猛火油,用一点少一点!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沉重的负担压在黑羽堡每个人的肩头。士兵们私下怨声载道,仆役们看着日益缩减的配给忧心忡忡,就连港口码头的海风,似乎都变得更加腥咸刺骨。

阿克塞尔家族 - 金秤堡

奢华的议事厅内,精于计算的阿克塞尔族长奥托·阿克塞尔,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他面前同样摊着教廷的税单和自家商队惨淡的贸易报表。

“父亲,这税太重了!” 一个负责海贸的儿子声音发急,“我们的香料船从南方翡翠公国同盟采购本就困难重重(内乱),现在进出港还要被这群披着神圣外衣的鬣狗狠狠咬下一大口!我们的利润几乎要被啃光了!还有……碎星海沿岸最近不太平,北边海鸥镇的几只小商队都报告遭遇不明生物袭击失踪了!风险剧增,成本暴增,我们的船队……快跑不下去了!”

奥托揉着眉心,手腕上昂贵的宝石金镯折射着冰冷的光:“教廷……现在权势熏天,有金狮和新王撑腰,连王室都无法抗拒,我们商人更是他们的眼中肥肉。省下抱怨,想办法!开辟新的内陆商路,或者……把税钱加到货物价格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特有的冷酷,“总有人要买单的。只是要做得体面……别被他们抓住把柄说我们‘发灾难财’,那才是取死之道。” 长子的横死(王都站错队被暗杀)依旧像一道伤疤提醒着他权力的残酷。

布杰斯家族-深森城

家族长的怒吼甚至能穿透厚重的橡木门:“圣辉护国税?!这群神棍是打算把老子最后的几块领地板都要抽走吗?!灰溪谷一战,我们损失了多少精壮?!土地都被那些污秽弄得没人敢靠近!本身原来的赔偿费就没有偿还完毕,现在又要从我们口袋里抢钱?!”

堂下的管事们噤若寒蝉。家族在灰溪谷事件后本就元气大伤,领地内的腐化虽被教会“净化”过,但恐惧和衰败依旧笼罩着这片土地。这笔突如其来的重税,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们甚至没有费特斯伊家那笔阿克塞尔的“带血金币”可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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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席卷海岸的“圣辉阴云”之下,唯一的宁静(或者说扭曲的真空)只在黑羽堡最高的塔楼房间内存在。

门被推开,Ryrie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他换下了在海边沾满盐霜和海腥的衣物,穿着干净的靛蓝色束腰外衣,但清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的淡青色阴影清晰可见。在灯塔的惊魂与连日的巡逻、应付教廷税吏的压力下,他显然没有休息好。

还未等他行完礼,艾慕莉娅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深紫色的裙裾无声拂过地毯。她纯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对税赋、对海岸危机、甚至对那枚禁忌戒指的疑问,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专注——如同收藏家检视一件刚从外面带回的珍贵瓷器,有没有磕碰损伤。

她没有说话。冰凉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抬起了Ryrie的脸颊,迫使他仰头。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捕捉到他眉眼间那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和阴影。她微微歪头,指尖的冰冷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肤。

紧接着,她的手迅疾地滑落,一把抓住Ryrie胸口的靛蓝色衣襟!动作粗暴得让Ryrie微微一颤!她毫不在意,另一只手上赫然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锋利、寒光闪闪的银柄裁纸刀!

“唰啦——!”

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割开了Ryrie束腰外衣的前襟!几颗纽扣崩飞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Ryrie倒抽一口凉气,身体瞬间僵硬!他完全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艾慕莉娅的动作。衣襟被暴力割开、扯向两边,露出里面白色的亚麻衬衣和……他略显单薄却线条流畅的胸膛。

艾慕莉娅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紧紧锁定在Ryrie的皮肤上,细细地审视着——脖颈,锁骨,心口,手臂……每一寸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她检查得极其仔细,仿佛在寻找任何不属于她认可的瑕疵或污损。那专注的神情,带着病态的偏执。

当她的目光扫过Ryrie手臂上几处非常淡的、几乎快要消失的、在巡逻时被岩石刮蹭留下的微小红痕时,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冰凉的指尖带着不悦的力道按了上去,带来清晰的刺痛感。

“被……被礁石刮了一下,小姐。” Ryrie强忍着不适,低声解释。他胸口剧烈起伏,衣襟被割开、敞露着的感觉让他无比难堪,仿佛被剥下了所有防卫,暴露在冰冷的审视之下。那枚藏在里层衣襟小袋内的“余烬之触”戒指,此刻隔着衬衣布料紧紧贴着他的心口,那份灼热感仿佛放大了十倍,提醒着他亵渎的存在和此刻的屈辱。

艾慕莉娅的指尖在红痕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其无害和浅薄。终于,她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紧绷的下巴线条放松了些许。但那纯黑的眼眸深处,冰冷的占有欲并未退去,只是确认了她的所有物没有被“严重损伤”而已。

“哼。” 她轻哼一声,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安心”,终于松开了揪住衣襟的手。她无视了那被割裂的昂贵外衣,仿佛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包装纸。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Ryrie脸上,看到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阴影时,命令道:“去洗澡。把海的味道……洗干净。”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绝对的掌控:“这几天……哪里也不准去,留在我身边。你,没被弄脏吧?”

“是……是的,小姐。” Ryrie低着头,声音干涩。他拢紧被割开的衣襟,遮住心口的戒指和裸露的皮肤,狼狈地退下。身后,是艾慕莉娅那纯粹而冰冷的注视——在她的世界里,只有Ryrie的“安好”与“听话”是需要确认的。海岸的风暴,教会的贪婪,领地的困顿,甚至那枚蕴藏着禁忌力量的火戒……都只是背景板上的灰尘,不值得她施舍半点关注。她的骑士回来了,没被“弄脏”,那么她的城堡,她的世界,就依旧完美。至于外面正被净税点燃的怒火和深海潜滋的腐化?与她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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