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脏乱到一定程度的室内环境,东方承沉默了,在星野绮罗罗看来,他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你——”

“呵。”星野绮罗罗却抢先冷笑了一声,喉咙像被沙纸刮过,声音干涩刺耳。

她抬起那张依旧精致却明显憔悴的脸庞,下巴微扬,眼神冷得像染了霜。

“怎么,东方承,或者说,我该改口叫你——零小姐?”

“特地跑来这种连垃圾场都不如的破地方,是想亲眼看看我现在有多惨吗?看到不可一世的星野大小姐,如今沦落得跟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样,你心里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气?”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讥讽却空洞的弧度:“你跟那些人一样。来得冠冕堂皇,说是关心,实际上只想确认我到底摔得有多彻底,好从我身上找点优越感……收起你那点廉价的悲悯吧,我星野绮罗罗不稀罕。”

东方承看着她这副明明脆弱得快碎了,却偏要露出獠牙逞凶的样子,嘴角反倒扬起了个弧度。

“别冲着我哈气,我没那么无聊。”出乎星野绮罗罗意料的,这个不良少年语气平静,不带丝毫火气。

“嘲笑一个已经掉进泥潭的人有什么意思?况且,如果真要比人生的狗血离奇程度,我大概和你半斤八两,大小姐。我可是随时都可能因为变身副作用而彻底变成女人。不管你信不信,以前的我要收拾楼下那帮蠢货几拳就能搞定,现在却要用电击器。”

说到电击器,东方承好像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粉红色的防狼电击器放在那张茶几上。

“备不时之需。大家都是魔法少…呃,少女,用这玩意儿拿下几个普通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用的时候记得别电心脏,电脖子就行。”

星野绮罗罗盯着电击器,目光呆滞,半天才轻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星野家……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什么都配不上了……”

她说着,声音越说越小,那双曾经总是闪烁着的蓝宝石般的眼眸像蒙了一层灰。

“我不是来向你要什么的。”东方承皱了皱眉头,“我只是觉得你……啧,怎么会轮到我来说这种话。”

他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种给人话疗的确不是他擅长的。比起在这里嘴遁这个已经破防的大小姐,他宁愿下楼再打五个讨债人。

东方承努力斟酌着用词,然后才继续说道:“校园祭的时候,那个叫丹的家伙用他的能力控制了你,你会变成那副鬼样子,不全是你自己的错,他的能力本身就是操控人心。所以那件事的责任,不该由你一个人来背。”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我更在意的是,星野集团的倒台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星野绮罗罗警惕地看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里依旧带刺,“想搜集我的黑料,然后去网上爆料赚流量吗?”

“我确实没什么钱,但还不至于无耻到这种地步。”东方承直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星野集团那么大的企业,一夜之间说倒就倒,多少有些荒唐。而且你作为流星黄才消失几天,马上就冒出来一个金针黄完美顶替了你的角色。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绮罗罗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说——”东方承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你被人做局了。从你们家的投资失败,到你被丹所操控,再到你被千夫所指,最后金针黄顺理成章地替代你……所有的一切,很有可能,都在别人的盘算里。”

那一刻,星野绮罗罗像被击中要害。她整个人怔住了,防备心寸寸龟裂,垮塌得一干二净。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本能地讽刺他一两句,但所有的话语到了喉咙口就只剩下一句疲惫而带着哭腔的低语:“真…真的吗?”

东方承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对星野绮罗罗来说,就是这种语气,这种平静的一阵见血的语气——比同情更刺人,比责备更可怕。

“你知不知道我从那晚之后……连睡觉都不敢闭眼。”

绮罗罗低声说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愿意相信她的人倾诉自己那无处安放的恐惧与自责。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眼圈一点一点地泛红,那强撑的姿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你说得轻松……但那天晚上,我确确实实……差点就杀了人。”她哽咽了,积攒许久的泪水崩溃滑落,“我差一点……就真的亲手杀了小桃宫……还差点害死那么多无辜的同学……”

“……我根本不配再做魔法少女了。”

东方承沉默了两秒:“所以,你就打算像现在这样烂死在这个垃圾堆里?”

“我没得选!”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就算我不放弃,杜皇市也不会再接纳我了!谁会想要一个会为了一个男人,就向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开枪的蠢女人来保护!”

她哭得毫无形象,声音撕裂,嘴里全是对自己嘶哑的咒骂,这大概是东方承第一次听到这位大小姐嘴里飙出脏话。

“你要的不是答案。”东方承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自责,“你只是想让我也讨厌你,好让你可以理直气壮地继续恨自己。”

星野绮罗罗的哭声一滞。

“那样你就不需要去思考自己有没有被利用,不需要面对你父亲的失败,也不需要承担之后的下一步,哪怕只能多躲一天,一小时。你只要憎恨自己,就可以不去思考未来。”

“混蛋……你闭嘴……”她整个人跌坐回地板,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一样,连一句完整的话话都说不出。

东方承最怕的,就是这种女人哭哭啼啼的场面。

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看着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的身影,心中的那团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所以,”他沉声打断了少女的哭泣声,“星野集团的事,是不是跟乌洛波罗斯有关?”

绮罗罗一头抬起,泪眼通红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能等我哭完再问吗?!”

“不能。”他说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我怕你哭着哭着没力气说话了。”

“你……你你你——!”她又气又急,只能狠踹了一下他的小腿,踢完还自己疼得缩回脚去。

“星野集团的垮台到底是不是巧合?”

“废话!当然不是!”她哽咽着,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声音沙哑地吼道,“你以为我们星野集团是纸糊的吗?!那种规模的商业狙击和资金链断裂,背后要是没有人在推动,怎么可能发生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所以,就是乌洛波罗斯?”东方承重复了一遍,眉头紧锁。

绮罗罗还想说什么,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嘈杂声——

“有人吵架吗?是不是家暴啊?”

“快看楼下!那几个穿黑西装是谁打的啊?跟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我报警了!不会出人命吧,哎呦喂,可千万别影响我儿子考公啊!”

“啧。”东方承皱眉,知道麻烦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你,跟我走。”

不等绮罗罗反应,他已经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臂,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强行将她从那个满地狼藉的出租屋里,直接拽了出去。

……

十几分钟后,林枫的公寓内。

“这就是你所谓‘借一步说话’,然后就把本市曾经最炙手可热的大小姐拐回家的理由?”林枫靠在门框上,挑着眉,用种揶揄的眼神看着刚把星野绮罗罗安置在自己家的东方承。

后者眨了眨那双因为身体变化而显得格外清澈的黑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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