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光机到底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你还有脸说这个？”小时用怒骂的语气道。
“？？”
小光彻底不理解了。
如果说前面只是态度问题，这句话已经和直接骂人没什么区别了。
他也是有脾气的，不高兴道：“你怎么能骂人呢？你们那个时代，时间旅行应该已经很平常了吧？看你应该是很轻车熟路的样子……你，你是收到了我的信来赴约的吧？”
“嗯。”
“那你怎么……”
“啧，你想飞吗？”
“啊？”小光的提问被小时打断，愣了愣。
“我可以带你飞。”
小时柳眉倒竖，可以说是满脸的怒意，但是小光却并没有在这怒意当中看到什么恶意，而且，她嘴上说的明明是：我可以带你飞。这是一种善意的邀请吧？哪有人是以这种表情邀请人的呢？
可是对方是千里迢迢……时间上的千里迢迢，千年迢迢地来赴约的，人家明明可以不搭理你，但人家还是来了，这就是最大的善意了，所以……还是顺着她吧？
小光挠了挠头：“那个，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带我飞。”
这句话刚说完，小时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冰冰凉的，好像冰块！可是又软软的……
小光还在浮想联翩，下一秒，小时就拉着小光，飞出了防盗窗。
“诶诶诶……诶？”
小光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窗户。
这是他房间的窗户，从地上看，那窗户就是小小的一方，小光还从来没有以俯视的视角看过自己房间的窗户，感觉新奇极了。
“你的飞行能力和控制维度的能力还可以带人的吗？”他惊奇地说。
“你们的网约车难道不能带人？”
“啊这……你的比喻怎么那么朴实？好像全都是我这个时代的东西，你们那个时代还有网约车吗？”
“那我这个人呢？也很朴实吗？”
“不，你很美丽……”
“哼。”
小光一句话没有说完，小时就拉着他的手动了起来。似乎是因为拉着手腕不方便，小时换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但是好像还是不好发力，于是，小时又换回了手，这一回，她与他十指相扣。
小时啧了一声，然后，彻底开始发力，拉动着小光开始飞行。
说是飞行好像有些不准确，因为小时的动作不像是在飞行，而更像是在滑行，就仿佛是短道速滑的运动员……不，应该是花样滑冰的运动员，因为她真的很美。
小时在空气中做着滑冰的动作，小光被牵引着，并没有感觉到脚下的阻力，因此这感受无比的新奇。说这是在飞把，可是他们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这种感觉，更像是在逛街。但是能够说这是逛街，主要的感受是来自……
心情。
在天空中慢悠悠地滑冰，这样的感觉特别的惬意。
被冰凉的小手牵着，女孩的侧脸没有直接的鄙视，格外的好看，而且，在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
“啊！”
突然，小光感觉脚下踩空，大叫了一声。小时美丽的容颜侧过来，再次恢复了那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过的鄙夷。她虚着眼看着他：“有胆子偷窥我，这么吓你一下你就受不了啊？”
“我……我……考虑一下这是我第一次飞啊！”小光故意忽略了她的前半句话，他又恢复到了和小时一样的高度，看到下面的楼房小得像玩具一样，他说，“啊……话说我们这样在天上飞，不会被别人看到吧？现在的摄影技术还是比较发达的……”
“我已经给你披上了隐形斗篷，现在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根本看不到我们，怕什么？”
“隐形斗篷？”
小光伸了伸手，没有感觉自己身上罩了什么东西。
“这是用轻子材质做的……算了，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轻子。”
“我对轻子还是有一点点了解……”
“我那个时代说的轻子和你这个时代说的是一回事？”
“哦哦……”
不会被看到，小光就放心了。难怪人类一直看不到未来人，原来未来人就连隐形的技术也已经有了。小光看着脚下飞快后退着的楼房，啧啧称奇。飞行加升维加隐形，未来人真的是已经做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去了，再加上时光机，好像时间和空间都已经无法阻碍未来人的脚步。
小光忍不住问道：“小时，在你们那个时代人类开拓了宇宙吗？呃……应该说，开拓了多少的宇宙？”
“你们这个时代的可见宇宙是半径460亿光年，这个范围内人类都已经走过了。”
“啊？那更大的范围呢？要走这么远，一定是突破了光速吧？光速是怎么突破的呢？是靠虫洞还是什么的吗？”
“啧。”小时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小光反应过来：“哦，既然你们已经发明了时光机，你们对时空的理解一定已经更深了吧？可能对于你们已经发现了光速不可超越是一个假象？可能我说的整个知识框架对你来说都不对吧，那，你可以从头告诉我你那个时代的知识吗？”
小光很诚恳地发问，但是小时却不再回答一个字。
就在小光琢磨着要怎么问下一个问题时，小时忽然主动开口。
“人类‘曾经’走遍了整个可观测宇宙，但是‘后来’人类依然被困在地球上。约束人类的从来不是客观规律，而是人的劣根性。”
“？？”
“哦，这里的‘曾经’和‘后来’都跟你理解的完全不一样。你理解不了的。”
“那……那你可以为我讲解吗？”
小时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小光被小时拉着，已经飞出了城市的范围，他们进入了漆黑的山区的高空，脚下的黑暗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小光被这深渊深深地吸引了，一言不发地望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时却突然主动开口了。
“我说……”
“啊？”
“啧。我说，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写下那封信的？不想要时光机回来，只是想传递希望，你们这个时代到底哪里有希望？你是上帝吗？或者说，你是上帝的儿子？我看你怎么都不像，但是你好像确实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听得懂？”小光很懵。
“我的表达有问题吗？那我就重新组织语言吧。”小时难得地表现出了耐心，“你在信里说，你想要传递希望。可是据我观察，在你所在的这个时代，希望也是一种稀罕物，可以说几乎就不存在，但是你一个只有十几年生命的人，却创造出了希望，甚至还把它送去了未来。你知道后来的人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要是让你的信徒知道你就是这副德行，他们大概会气得殉道吧？”
“信，信徒？你是说，未来还有信仰我的人？”
“说是信仰你也不对，他们只是信仰写这封信的人罢了。哪怕信上署了你的名字小光，他们信仰的小光也不是你。这么说吧，他们没有见过你这个人，他们只是通过你的信想象出了一个你，他们信的是那个想象中的你，不是真正的你，理解了吗？”
“我大概理解了……不，我根本无法理解。我只是给未来写了一封信说想见一见时光机，我怎么就变成值得被信仰的对象了？”
小时停了下来。这没有任何惯性体验的骤停令小光又是感觉新奇无比。
但是紧接着更加新奇的东西就出现小光面前。
只见小时竟然哭了，她那满是愤怒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小光刚想出言安慰，就见小时愤怒道：“你只是想见到时光机？如果你真的只是写了一句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没有人会搭理你！但是你在你心中写的是你想传递希望！希望！你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然后把它传递到未来，这样的神迹……创造了这样的神迹的你……”
小光更加疑惑了：“希望还是没那么稀缺的吧……而且，据我了解，很多人都对说希望啊梦想之类的东西很不屑一顾的，其实我还担心过别人看到我的信嘲笑一番就撕掉呢……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就这么一封信就……”
“……”
小时没有回答小光的疑惑，而是默默无言地，又开始了滑行。此时此刻，小光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奇异的飞行，现在的他只是心中有了更多的疑惑。在他看来，未来的人类的科技水平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明明已经征服了时间与空间，但是小时看起来却并不快乐。有人曾经说：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空间就是宇，时间就是宙，时间加空间就是宇宙，宇宙就是一切。征服了一切，怎么还不开心呢？
比起宇宙的本质是什么，小光更好奇小时究竟为什么不开心。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接去问小时，因此，他只能通过找话题的方式，来和小时聊天。
要不，还是直接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吧？
“小时，你能告诉我时光机的原理吗？”
“……”
“在我这个时代，大家都说时光机不可能。比如说祖母悖论，比如说决定论模型，比如说自洽性模型。最简单的那个道理就是，哪怕有时光机，我们的现实也一定就是时光机塑造的结果，时光机是不可能改变历史的。所以，你们是发明出了可以不改变历史的时光机吗？但好像也不对，我的时代没有时光机，你们开着它来，这就已经改变历史了。咦？好像也不对。如果你们能够开着时光机过来，就说明在历史上这个时候就是会有时光机过来。唉，所以时光机到底是如何实现的呢？”
“……上帝创造了亚当。”
“？”
“然后祂问亚当：创造人类的方法是什么呢？”
小时回头白了小光一眼，便不再看他，继续自顾自地向前飞。
小光呆愣了一会儿，然后他吃惊地喊道：“你的意思是……发明时光机的人，就是我？”
小时没有回答，但是小光觉得他是默认了。
小光追问道：“是未来的我发明了时光机吗？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是为了防止时间悖论所以你不能告诉我吗？但是你告诉我时光机是我发明的，这就对我很鼓舞，这不就已经改变历史了吗？不，你让我见到时光机就已经是最大的鼓舞了，那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时光机的原理呢？”
“亚当不知道上帝如何创造了人类，但是人类依然一代又一代地发展了下去。”
“？”
“你知道吗？到我那个时代，人类都不理解飞机为什么能飞。”
“不是流线形什么的……”
“单人飞行、控制维度、隐形披风，这些东西的本质性原理，人类也都不知道。”
“……”
“但是你（我）现在飞在空中。”
小光猜到了小时要说什么，和她一起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