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厢房内，烛光摇晃，映出两道不同的身影。

“爹，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洛九天留下来？他现在的身份本就尴尬，留着对洛家只会是个祸患。”

洛辰在洛长青面前来回踱步，声音里透着不满。

此时的他面色虽尚显苍白，但眉眼间的锐气已然恢复。

多亏洛家的资源，其伤势早已调养得七七八八。

“而且……”洛辰转过身，“留他下来也就罢了，可您身为元婴大能，为何要向一个筑基小辈低头？他哪来的资格？”

烛火在他身后轻晃，影子映在墙上，颤动不停。

洛长青原本坐在案前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缓缓睁开双眼：“如果那天我真放他离开了，洛家以后只怕会多一个难以想象的大敌。”

“凭什么？”洛辰下意识反驳，“就凭他打败了我？那天我不过是大意了些——”

洛长青抬手，直接打断了洛辰的话：”辰儿，你先听我说完。”

洛辰见父亲神色认真，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洛长青目光落在烛火上：“那天在演武场上，我曾多次用神识探查洛九天。偏偏每一次，神识刚到他身边，便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响。”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洛辰：“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洛辰皱着眉，陷入沉思。

洛长青也没等他思考完，继续道：“要让我的神识彻底探不出底细，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洛九天修为远超于我，但这一点可以直接排除。

若真有如此实力，以他那天展现出来的狠劲，洛家早就被他掀翻了。”

紧接着，洛长青面露凝重：“所以剩下的只有两种——要么是有人在暗中庇护他，要么他身上有能够遮掩神识的宝物。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们现在能轻易招惹的。”

洛辰听完，感到不解：“真有那么严重吗？

您当时只要略微试探，不就能看出究竟是哪一种了？

若他背后真有人，您又未伤其分毫，道个歉赔个礼，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若只是身怀宝物，那还不简单？直接杀了他，把那宝物、甚至是那把剑都抢过来，谁又敢多嘴？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们洛家的主场，谁会为了那混账出头？”

闻言，洛长青轻轻叹了口气。

洛辰一怔，下意识看向洛长青：“孩儿可是说错了什么？”

洛长青没有直接回答，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静谧的景色。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辰儿，在你出手做一件事之前，永远要先想清楚，最糟糕的结果是什么。若你不学会这一点，迟早还要栽跟头。”

洛辰垂下眼帘，没有反驳。

“你说得没错，那日确实是我们的主场。可你有没有想过——”洛长青话锋一转，“若那庇护他的人不讲理，当场就动手了怎么办？”

他语气一沉，接着道：“若那人修为远在我之上，洛家又当如何？”

听完，洛辰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洛长青看着他的反应，没有多言，转身回到案前，重新坐下。

“至于身怀宝物那一点，就更不用考虑了。”他说道，“你自己也看到了，那天在场那么多人，明里暗里讥讽他，他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如此心性之人，又怎会行莽撞之事？”

说到这里，洛长青眼中冷意浮现：“他肯定早就准备好了退路，所以才敢在演武场上毫无保留地亮出底牌，甚至……故意试探我们。”

话音落下，厢房里的烛焰忽地一颤，仿佛被风所扰，映得室内明灭不定。

烛光时而映在洛长青脸上，时而又暗去几分，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他说：“在这样的前提下，为洛家增加一个帮手，还是增加一个仇人，你觉得……该选哪个？”

一时间，厢房内陷入了沉默。

许久，洛辰才低声开口：“孩儿……明白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服气。

洛长青自然看得出来，却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一笑：“明日秘境之行，四大家族各派十人，你身为洛家少主，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整个洛家的脸面。”

接着，他神色收敛，眉目一沉：“秘境之中，不论发生什么，洛家人不得内斗，理应以家族利益为首。”

说到『家族利益』四个字时，洛长青特意加重了语气。

洛辰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洛长青话里的暗示。

他郑重点头：“孩儿了解。请父亲放心。”

言罢，洛辰握紧拳头。

等着吧，洛九天。

上次你在演武台赢了我一场，风头出尽，让所有人都以为你脱胎换骨，连父亲也对你另眼相看。

但那又如何？

你能赢得了一时，赢不了一世。

此行秘境，不是你一人能掌控的舞台，也不是你随手出剑就能震慑全场的地方。

我会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吃瘪、落败、抬不起头。

到那时，父亲也好，旁人也罢，都只会看清一个事实——

我，洛辰，才是那个众望所归之人！

............

画面一转，回到洛九天的院子内。

洛九天靠墙而立，眉头微挑，看着眼前的人。

洛芸澜站在他面前，距离极近，双手撑在他身侧的墙上。

身高上的差距让她不得不微微踮脚，才勉强能与他平视。

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神还是有些飘忽不定，耳尖隐隐泛红。

洛九天看着她那有些僵硬的姿态，一脸问号。

这是……在壁咚我？

可问题是，壁咚的人明明是洛芸澜，害羞的却也是她。

这画面，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洛九天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洛芸澜嘴唇动了动，似是在斟酌措辞。

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开口：“我只是……想试试。”

“试什么？”

“小天你……是不是喜欢苏婉儿那种，比较主动的。”

她没说得太清楚，但意思已然明显。

洛九天愣了一瞬，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洛芸澜抱起来，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洛芸澜的肩膀下意识一紧，却没有挣扎。

洛九天自己则坐在旁边，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温和：“芸澜，婉儿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犹豫片刻，然后点头。

洛九天心头一动，果然如此。

估计是她来找自己的时候，正好撞见苏婉儿离开。

两人像之前那样，话里带刺地对了几句嘴。

结果，嘴皮子不占上风的洛芸澜败下阵来。

于是，这才有了后来她壁咚他的反常举动。

洛九天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才两个女主就已经这样了。

以后若再撞上别的，那岂不是要开启大乱斗模式？

算了，还是先专心应付眼前的吧。

至少，要把柴刀结局和小黑屋结局扼杀在摇篮里。

洛九天望着仍低着头的洛芸澜，耐心道：“芸澜，你是你，她是她。每个人的性子不同，做事方式也不同，但这并不代表，谁比谁更好。”

洛芸澜一听，缓缓抬头。

洛九天没有停：“你不必为了较劲，更不需要为了迎合谁，去扮演另一个人。

那样活着，只会越来越累，越来越不像你自己。”

“而我——”他顿了顿，“更希望你做自己。因为你本来的样子，就很好。”

这些话，像是打开了洛芸澜心头的一道结。

她眼底的迷茫逐渐消散，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洛九天见她恢复如常，点点头，正要开口再说几句，却发现——

洛芸澜突然凑了过来。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拘谨，反而低头伸出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圈，动作自然又亲昵。

“小天。”她语气柔和，“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洛九天怔了怔，条件反射般地想退开，却动弹不得。

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那是面对实力和修为远胜于己的强者时，才会出现的本能反应。

怎么可能？

这个时间点的洛芸澜不是才筑基大圆满吗？

他在面对元婴期的洛长青时都未曾有这等窒息感。

假设这不是错觉，那现在的她，至少……已经是化神境！

他还没反应过来，洛芸澜又凑近了一点：“我以后只听你的，但……不许骗我哦～”

她声音软的像在撒娇，落在洛九天耳里，竟令他莫名发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下一刻，洛芸澜停下动作，退回原位，那股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她转眼又变回了平日的温婉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洛九天后背冷汗直冒。

刚才那是什么鬼……？

洛芸澜不会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死，悲伤过度，精神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他下意识想着，是不是得找机会跑路，不然迟早要寄。

可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如果刚才洛芸澜真想做点什么，自己根本反抗不了。

偏偏她什么也没做。

再说了，他没有把握都能从一个化神期修士手里脱身。

要是逃跑未遂，被抓回来的话，自己可能真的要被关在一个任何探测器都探测不到的小黑屋内了。

洛芸澜见洛九天盯着自己，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小天，怎么了？”

闻言，洛九天这才回过神来。

他立马调整状态，摇头道：“没什么。”

趁洛芸澜还未追问，他先一步转移了话题：“对了，明日那秘境里说不定会有助你晋升金丹的机缘，你真打算不去？”

洛芸澜抬眼看他，语气坚定：“不必担心。晋升之事，我自有办法。”

“而且……”她停顿了下，又补充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事关我们的未来。”

洛九天一挑眉：“我们的……未来？”

洛芸澜神色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颊立刻泛起红晕：“我说的是正事，小天你又胡闹。”

“你这样说了，我能不胡思乱想？”洛九天故作无辜，轻咳一声，“我得赶紧记在小本本上，以后拿出来调侃你。”

“你再胡说，我就——”洛芸澜一时语塞，抬手作势要敲他脑袋，却被洛九天一把抓住了手腕。

“哎哟，凶什么？我可是弱小无助又被你壁咚的那一个。”

“……你还说！”洛芸澜耳尖都红了，咬着牙，伸手去捏他脸。

洛九天也不躲，干脆靠过去，一脸认真道：“芸澜姐姐，别生气，我错了，你惩罚吧。”

“你闭嘴……”

二人在院中你来我往，打闹了好一阵。

风过檐下，影落石阶，一切都宁静得太过温柔，像不该久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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