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学院外的一处烧烤摊。
上一次两人来这儿，还是唐云乐即将提前毕业、面临认主时，她拉着秦良到这里诉苦，哭得涕泗横流。
那时，一人心情极差，一人心情如常。
而这一次依旧是两人，心情却换了过来——唐云乐心情不错，秦良周身却气压低得吓人，像是心情差到了极点。
咕咚咕咚——
冰啤酒倒进玻璃杯，橙黄的液体上翻涌着雪白的泡沫。秦良给两人各倒了一大杯，一杯推给唐云乐，另一杯自己端着。
平日里并不嗜酒的他，此刻竟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半杯。
唐云乐只敢小口抿了一下，同时偷偷瞅着对面的少年，不敢多说一个字。
“唐云乐，你还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吗？”
冷不丁地，冰蓝色眼眸的少年开了口。那双好似冰川般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叫“阿乐”，而是直呼其名。
“知道啊，我们是穿越者。”唐云乐有些懵逼的挠了挠头，不明白秦良问这个无用的问题干什么。
“穿越前，你是谁？”
“我？当然是唐云乐啊。阿良，你问这些废话干什么？”
“现在呢？”
“当然也是唐云乐，不过却性转成没人权的女宠。”
“那你是喜欢叫我主人，还是希望叫我阿良？”
少年前倾身子，冰蓝色的眸子像是死死锁住眼前的黑长发美少女，带着质问。
唐云乐有些懵。
直到撞上秦良那双冰蓝色眼眸中凝固的质问，她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
“你是担心我被这个世界同化，成为女宠是吧？”
“放心，虽然我女装，虽然我和夏音秋雌竞，虽然这段时间连我都觉得自己有些怪，但是！”
唐云乐攥着粉拳往自己胸脯上捶了两下，脸上挂着嬉皮笑脸，摆出一副“咱可是纯爷们”的架势。
“我是不可能雌堕的！更不会认可这世界的女宠文化，变成一只乖巧听话的女宠！”
“这点你只管放一百个心。”
尽管少女极力解释，秦良眼中的质问却丝毫未减，反倒沉淀成冰川般的深邃。
相处这么久，正如唐云乐了解他这般，他也了解她。
讲真的，唐云乐这性子，若是做个男人，定能扛起责任，当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爸爸，可自己未必能活得幸福。
可要是留在这世界做女宠，虽说没了人权，却能活得轻松、活得自在、活得没心没肺。
一边是背负家庭的男人“责任”，一边是无忧无虑的女宠“幸福”。
唐云乐会怎么选择？
他不知道。
但近来唐云乐身上逐渐发生的一切，分明是在说着，她正一点点融入这个世界，或者说，被这个世界慢慢同化。
秦良很不喜欢这样。
无论是眼睁睁看着曾经铁骨铮铮的好兄弟，一点点雌堕成乖巧听话的小女宠时的那种无力感，还是对于维持自身不被同化的锚点本身动摇的烦躁。
倘若有一天，唐云乐真被这世界彻底同化成了女宠，秦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他需要唐云乐，需要和这位与自己三观相合的老乡交谈，需要借着这份交流不断否定这个世界，笃定自己才是正确的、世界本就是错的，才能守住自己不被这世界同化。
少年就这么盯着唐云乐，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桌上的烧烤都失了热气。
被这双冰川般的眼眸注视着，唐云乐只觉秦良的目光复杂难辨，一会像兄弟般亲近，一会像陌生人般疏离，一会又透着如对仇敌般的痛恨，种种情绪缠缠绕绕，理不清头绪。
“阿乐。”
秦良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在周遭荡开回声。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把你当人看。若有一天，你不再是我的好兄弟唐云乐，那我也不会再将你看作人。”
唐云乐连忙咽下嘴里的烧烤，重重点头：“明白明白，要不咱们先吃烧烤吧？再不吃真凉透了，你身上这低气压也太吓人了。”
看着少女满心热切地盯着烧烤，显然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秦良抿了抿唇，默默将后半句咽了回去，藏进心底。
若是有一天，唐云乐不再是他的好兄弟，不再是他在这世界里维持自我认知的锚点，也不再是与他同来自一个世界的老乡……
那她就不再是他的好兄弟，也不再是唐云乐，而会变成一只吞噬了“唐云乐”这个人格的女宠。
一只……与他有着杀“兄弟”之仇的女宠。
“来来来，尝尝这串烤串。”
突然，一串裹着鲜红辣椒粉的烤鱿鱼递到了秦良面前。
唐云乐一边瞅着他吃，一边自顾自嘀咕：“其实吧，阿良，你担心我被同化，我还担心你呢。”
“我要是真被同化了，好歹有你这个好兄弟照看着，后半生总还能过下去；可你要是被同化了……”
一想到秦良被同化后，会像这世界的男人那样，把自己当成随意玩弄的女宠，天天暴.草，而自己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唐云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根本不敢深想！
听了这话，秦良下意识也顺着她的思路思考起来。
如果自己真被这世界同化，会变得像那些原住民男性一样，把阿乐当成女宠随意玩弄吗？
不，太保守了。
若是他被同化，那些在原本世界用快二十年才塑造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彻底崩塌重塑，那感觉，与彻底疯狂无异。
这个世界男性原住民将女宠视为宠物、可交易物、发泄玩物，那么自己呢？
秦良冰蓝色的眸光落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上，眸色微微沉了沉。
彻底疯狂，从极端保守派转变为极端激进派。
发泄那些用着原本世界三观束缚的极端想法，将女宠当一种消耗品，一种可供自己愉悦的消耗品。
在自己死亡之前，拉着更多的生命陪着自己去死。
“阿乐，你千万不能变成女宠，不然我会杀了你的。”冷不丁地，少年口中传出低沉的男声。
正吃得开心的唐云乐愣了一下，随即只当他在开玩笑，反倒来了兴致，一拍大腿：“别说杀我了，只要你发现我快要被同化成女宠，随时找个催眠师给我催眠洗脑、重塑人格，把我弄成你希望的那个好兄弟唐云乐就行！”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若你真的雌堕，我就给你重塑人格。”
“那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唐云乐咬着烧烤，丝毫没留意到少年眼中那愈发危险的光。
你以为只是玩笑，可在有些人心里，你已然许下了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