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布觉得自己的猫生从未如此艰难过。
它的身体被那个小小的铃铛压制得厉害,每一次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力量都像是在深水里憋着气行走,每一步都得耗尽心力。
但是它还是坚持了下来。
趁着那个坏女人深夜外出,不知在捣鼓什么阴谋诡计的时候,它就悄悄地挪到自家女主人的身边,尽职尽责把那些从余沐雪不安的睡梦中溢散出来的雾气,一缕一缕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三天三夜的积累和辛劳。
所有的情绪雾气,都被它压缩、提纯。
最后凝聚成一颗只有米粒大小,闪烁着妖异粉色光泽的“真实光球”。
这里面浓缩了女主人这几天睡梦里散发出来的所有情绪。
这将是猫猫赌上一切的绝地反击。
天色微亮。
布布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迈着虚浮的猫步,叼着那颗小小的光球,最后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
它没有再选择那个香炉。
吃一堑长一智,猫猫学聪明了。
它把目标放在了师徒二人每日清晨都会饮用的灵茶茶具上。
坏女人每次都会亲手为女主人沏上一杯,然后自己也陪着饮用。
布布轻巧地跃上案几,用小爪子拨开余清璇惯用的那个白玉茶盏的盖子。
把那颗凝聚了它几天心血的粉色光球悄无声息地投了进去。
光球入水即化,没有引起一丝涟漪。
做完这些,布布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了,连胡须都耷拉了下来。
它摇摇晃晃跳下案几,溜回床脚,把自己蜷成一团,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猫猫我啊,跟你拼了!
猫猫已经尽力了。
已经不用再战斗了。
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毕竟它只是一只猫猫,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余清璇难得心情愉悦的踏入寝殿。
祭天台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等到三天后,她就能把这颗她精心饲养了十几年的小白菜,从神魂到身躯都彻底打上自己的烙印。
她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唤醒了徒儿,为她洗漱。
然后,她走到案几前熟练地为两人沏茶。
“雪儿,来,喝口茶润润喉。”
她端起自己的那杯白玉茶盏,递到唇边,动作优雅地轻啜了一口。
茶水温润,入口甘醇。
看着余沐雪乖巧温顺的模样,她心中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不知为何,今日的茶水下肚以后就有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心底升起。
她看着自家徒儿那张越来越动人的脸庞,看着她眼底对自己的依赖,一种满足感和占有欲疯狂地缠绕上她的心神。
我家雪儿真好看。
再过三天,雪儿就是我的了。
谁也抢不走。
等到自己彻底拿下雪儿。
陆静瑶那个偷腥猫到时候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念头刚一浮现,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冲动就驱使着她把心底的秘密化作了唇边的低语。
“呵……”
全然没有在意雪儿还在边上,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得意。
“雪儿要知道,我用祭天台那座大阵,究竟是要做什么……”
“……一定会恨我的吧。”
话音落下。
余清璇自己愣住了。
又来?
怎么会……怎么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余沐雪原本正在小口小口啜饮着茶,听到这句话,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她呆呆地抬起头,水汽蒙蒙的眸子此刻瞪得大大的看着师尊。
恨她?
师尊……到底要做什么?
识海里,系统的任务提示冰冷地闪烁着——【阻止神魂烙印!】
短暂头脑风暴过后,余沐雪运行容量本就不多的小脑瓜终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坏了!!!
师尊她……
该不会是……
想要办了我吧!!!???
自己这算不算是羊入虎口?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原来所谓的“疗伤”,所谓的“彻底痊愈”,全都是谎言!
师尊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治好自己,而是……占有她!
“喵!”
一声微弱的猫叫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余清璇猛地回神,她脸上的温柔与痴迷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床脚那团毛球上!
就是这只猫!
又是这只该死的猫!
臭猫老是坏我好事!
“孽畜!”
一声厉喝。
她出现在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死死地掐住了布布的脖颈,把它从被褥中提拎了起来!
“喵……呜……”
布布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四肢无力地垂落,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悲鸣。
它能感觉到暴怒下的坏女人是真的想要弄死自己。
“师尊!不要!”
余沐雪被眼前这暴戾的一幕惊到了。
她下意识地扑了过去,抓住了余清璇的手臂。
“师尊,求求你!放了布布!它只是一只猫猫!”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情绪表达。
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师尊身上感受到那温柔表象下病态的疯狂。
“它真的只是一只猫?”
余清璇侧过头,声音嘶哑得可怕。
“雪儿,你太天真了!就是这只来路不明的畜生,一直在暗中作祟,影响为师的心神!”
“师尊……不是的……布布它……它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啊……”
余沐雪撒娇恳求着,抓着师尊手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点泛白。
“求你了……师尊……它是我的猫猫……不要杀它……我求你了……”
看着徒儿难得这么情绪外露的难过模样,看着她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恐惧与哀求。
难得看到这么有情生动的徒儿,却不是因为自己。
醋意一阵阵翻涌。
也许是怕徒儿真的因此会伤心,和自己闹别扭,本着不再节外生枝的想法,余清璇掐着布布脖颈的手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
“砰。”
布布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回了床上,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
余清璇深深地看了余沐雪一眼,眼底的暴戾被一层更深的偏执所覆盖。
她伸手把还在啜泣的徒儿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雪儿不哭,为师听你的,不杀它就是了。”
她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温柔,但那份温柔里,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暖意。
余沐雪在她怀里不住地颤抖。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师尊已经彻底不对了。
自己就是师尊疯狂的根源,也是她最终的目标。
祭天台,她不能去。
去了自己怕是真要被师尊彻底拿下变成只会听她话的小娇妻了。
她装作温顺地趴在师尊的怀抱中平复着呼吸。
目光悄悄地落在了床上奄奄一息的小猫身上。
趁着师尊安抚她,视线被遮挡的片刻。
藏在锦被下的玉手对着布布极其隐晦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个“逃”的动作。
布布碧绿的猫眼,与她对视了一瞬。
然后它非常人性化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