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地,白夜将宋松文背在了身后,宋松文自知此时无法反抗,也只好随她去了。

二人向前走去,一路上默然无话。

白夜一开始只是平稳地走着,到后面步伐越来越快,几乎相当于小跑,宋松文在她背后,却觉得无比平稳,不一时便回到了市里。

“电还没恢复啊——”白夜看着漆黑的街景,说道。

“相当于是地震了,肯定要先疏散的。”宋松文在背上说道,“不过看起来除了电,别的没受什么影响,相当于小地震吧。”

“希望如此吧。”白夜说道。

二人来到市立医院门口,看见医院里也是一片漆黑,不过一楼的急诊科室里,应急灯倒是亮着,有警察在门口维持秩序,不过送来的伤患倒不是很多。

“你往我脖子后面藏什么呢?”白夜感到宋松文在不安分地乱动着,一抬眼,却明白了缘由。

“二位需要帮助吗……”一名身穿执勤马甲的女警走上前来。

“呃……姐?”宋松文不得不直面拷问,硬着头皮道,“呃……这个,这个也是我高中同学……呃,留学生,混血儿……”

宋竹清不理会对方的胡言乱语,快步上前,看见宋松文神志清醒,四肢姑且完好,但头上却像是有撞击伤的样子,随后看向白夜,鞠躬道:

“是您救了我的弟弟吗?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了!”

白夜这时才想起,虽然发色现在变了,但自己姑且是用魔法少女的姿态见过宋竹清的:

“呃,没有,没事,小事一桩……”

宋竹清招呼来医护人员,几个护工推来医护床,将宋松文接过放了上去,推进了急诊室。

白夜被宋竹清在一旁盯着,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我现在还要执勤,没法感谢您,请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不,不了!”白夜受惊般摆着手,开什么玩笑?宋竹清本来就有她的电话,给了不就露馅了?

只见她僵硬地转过身,小跑一般迈步离去了。

……

黎明将白的时候,宋松文在病床上睁开眼,随后看见银白的长发在自己眼前闪过。

“你在吗?”宋松文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虚空,轻声道。

空气轻微地扭曲,魔法少女显现出身形来。

“我,我只是无聊来看一看你。”

宋松文左右瞧了瞧,这里是多人病房,屋内还有其他病患,他比出一个嘘声,随后从床上爬了下来。

“我感觉我好多了。”宋松文道,“陪我吹吹风吧。”

急诊的病房就在一楼,他披上外套,走到了医院的院子里。

应急灯的光芒照亮了庭前,宋松文感受着黎明间冰冷的风,默然无言。

白夜犹豫了片刻,说道:

“我把你送到医院后,本来想回去的,可是忽然又想起,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都回不了,也没有身份——至少这两天是这样的。”

“是啊,那可真够麻烦的。”宋松文叹道。

“然后不知道去哪里,不知不觉,就又来到这里……”

“那要不要来我家?”宋松文问道。

“你家……”白夜的神情动了动,却还是说道,“算了吧,我现在有点怵你姐。”

“那就没办法了。”宋松文叹一口气,“只能回你家了。”

“你傻了,都说了这副样子回不去——”白夜看见宋松文的眼神,愣了愣。

“我看你才是傻了。”宋松文笑了起来,“就算那个大宅子回不去,你不是还有个旧家吗?”

白夜闻言,神色愈加显得低落:“钥匙……之前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那正好,我有你家钥匙。”宋松文说道,“在我家放着呢。”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色:“正好天快要亮了,我带你去取吧。”

二人离开了医院,宋松文看见医院门口的流动早餐铺照常出摊,不得不佩服商贩们为了养家糊口的这份精诚之心。

“稍微等一下,我买口吃的。”宋松文回头叮嘱道,白夜看他直奔卖糖油糕的摊子,忍不住提醒:

“明明之前才吐过,现在就吃这么重?”

“不吃点重的,那我缺的血糖这块谁给我补啊?”宋松文拿着炸好的油糕向白夜走来:

“给你也带了份?”

“是芝麻馅的吗?我不吃芝麻馅。”

“这个他说是红糖的。”

白夜接过油糕,用衬纸垫着拿在手中,二人并肩前行,只见宋松文边走边吃,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那份吃干净了。

“要不我的也给你吧。”白夜略显无奈地将油糕递过去。

“算了。”宋松文抹了抹嘴巴,“刚才才吐过,吃太重不好。”

白夜闻言,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油糕送进口中。

不一时,二人来到宋松文家门口,此时天已灰蒙蒙地亮了起来。

白夜跟在身后,宋松文拉开大门,便看见身穿粉红色小熊睡衣的女孩,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点着一根只剩下残躯的蜡烛。

宋松文见拾锦正睡着,便轻手轻脚地想要进门,却被白夜猛地拉了一下。

“哎呦——你干嘛?”

“她,她怎么在你家?”白夜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屋内,问道。

“你认识她?哦……对,你应该认识来着。”宋松文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个没家的孩子,最近在这边暂住,主要是我姐在照顾。”

“你小声点,别把人弄醒了。”白夜刚开口,却见天不遂人意,只见拾锦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啊……蜡烛!”拾锦朦胧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火光吓了一跳,急忙吹熄了只剩下半寸长的蜡烛头,昨天晚上的前半夜,地面一直在轻微摇晃,宋竹清被叫出去紧急执勤了,拾锦有些不安,只好点了备用的蜡烛守在客厅。

却没想到一不小心,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你终于回来了,昨天……”拾锦抬起头,却看见宋松文背后躲躲闪闪着一个人影。

“这指定是有什么事。”宋松文心想,但看起来似乎又问题不大,便迈开腿,若无其事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我去找钥匙了——”

“喂,你——”

白夜抬起眼,尴尬地和拾锦对视,她有心想要避开,但想起上一次也是她先逃走的——

“白夜姐姐,你的头发……”拾锦率先打破了沉默。

“拾锦……呵,好巧,你也在这啊。”

“白夜姐姐,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拾锦手足无措的模样,紧紧抱住怀里的毯子,却还是说道。

“你不是故意的,是我,当时说了那种迁怒的话。”

拾锦闻言,却只是抱着被子,沉默了下来,空气几乎要凝固。

好在宋松文很快就出来了,一手攥着钥匙,一手里拿着围巾,白夜见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马上前,拉起宋松文冲了出去。

“你干什么?等一等,这是钥匙……你要去哪?”

“你跟我来!”

“慢一点,你慢一点,我跟不上你!”宋松文哀叹道。

白夜一口气冲到马路边,回过头,看见被自己抓住的,其实是宋松文手里的围巾,另一端则被宋松文扯着,被自己长长拉在后边。

“你在后面干什么?是想被当狗遛吗?“白夜叹气道。

“你哇地一声就跑出去了,我怎么能预料到?我门都没来得及关。”

白夜不语,只是像是拔河那样一点点扯着围巾,宋松文见状,也只好顺势向前,直到围巾眼看全部要被白夜揽进臂弯,他才松开手来。

“你得告诉我她的事情,我做了对不起那孩子的事。”白夜嘟嘟囔囔地道。

“我们去你家吧,边走边说。”宋松文提议道。

齐思的旧家离此不远,走到楼下时,宋松文刚讲完那天夜里在这附近遇见拾锦的始末。

“是这样吗?”白夜沉默片刻,随后道,“看来我真得跟那孩子好好道个歉了。”

宋松文瞥了身旁的白发少女一眼,没有深问,只是道:

“到你家门口了。”

“愣着干什么?”

“啊,什么?”

“你不是拿着钥匙吗?你来开吧。”白夜看向宋松文,说道。

……

彼处混沌未分,上下未明,原本空无一物的无边无垠之境中,忽然漂浮过一片闪烁着星光的迷蒙黑雾。

由于失去了大小与空间的参照,所以看不出那片黑雾的异样来,然而若再望其后看去,便能发现,那东西是如此硕大无朋,却被某个远比它渺小的东西,给追得亡命奔逃。

那是一条虚幻的小蛇,宛若目盲般紧闭着双眼,蛇口中没有毒牙,却衔着一把昏黄的提灯,微弱的光芒努力地向这广漠无边的虚无中探去。

黑雾中宛如星空般的光芒,似乎带着某些节律一般闪动着,小蛇知道,那是从星柩遗骸中诞生出的新怪异,它本能求饶的信号。

“这可不行,你虽然只是相当于一个新生的孩子,也没什么智力,却很记仇呢。”

只是——密使想着——这种帮忙处理后患的做法,到底能不能算得上一桩奖赏呢?毕竟已经答应过了。

不过倒也不算白跑一趟,眼前的家伙虽然没什么秘密可言,但就其古老的起源而言,也算得上是有趣吧。

小蛇紧闭双眼,却能辨明一切方向,蜿蜒着前行,昏黄的灯光扫过,那黑雾星尘立时便宛如凝固一般,蒙上了宛如旧照片老化般的深沉色彩。

“那么我……”

密使忽然停住了动作,因为她看见,几根纤细的,淡金色的细丝,从不知何方垂落了下来。

细丝可见的尽头,是一只简陋的人形木偶,没有面目和装饰,只有最简单的关节与躯体四肢。

金丝牵系着木偶的四肢,此时却没有着力,因此那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上位者高丝——”密使向那木偶,以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传达音讯,“此时此刻,又是谁在操纵着你呢?”

当然,她知道,这发问注定得不到回答,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思想。

“原来如此。”密使自言自语着,“要我让给你吗?这可不行。”

于是,金线颤抖,宛如木偶戏开演前的预热般,高丝动了动弹。

第二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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