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过吗?”楚熙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的磷火,“那个寄生体,就像最致命的催化剂,会将宿主内心最深层的、哪怕是圣徒都难以启齿的阴暗欲望——嫉妒、占有、毁灭——无限放大、扭曲、提纯!”她的指尖,带着冰凉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划过苏泠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感受着其下狂乱的心跳。“紫苑对你抱持的那种……‘纯粹’的憧憬之情,现在恐怕已经发酵成了某种极具腐蚀性和破坏力的、病态的执念了吧?就像一瓶窖藏百年的顶级红酒,被粗暴地打开,暴露在空气中,最终……只会变成一桶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醋。”
她脸上那抹神秘的、带着施虐快感的笑容愈发浓郁。手伸进紧身作战服的口袋,如同魔术师般,缓缓抽出了一件物品。
那是一柄短刀。
长度不超过三十厘米,通体漆黑,哑光处理,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刀身线条流畅而内敛,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工业设计美感,却透着一股非金非石的诡异质感。黄铜锻造的刀鞘上,蚀刻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如同电路板与荆棘藤蔓交织的浮雕图案,古朴中透着致命的科技感。楚熙的手指如同抚摸着情人的肌肤,优雅地摩挲着冰冷的刀鞘,然后,如同递交一件神圣的祭器,将它缓缓推到了苏泠面前那张冰冷的黑曜石桌面上。
“这是‘圣痕(Stigmata)’,”楚熙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革新社材料实验室利用‘伽利尔摩蓄电体’的逆向工程数据,结合古老咒文约束技术打造的……唯一能克制那‘活体金属蜂群’的武器。它的核心是高频振荡的‘反相位纳米谐振器(Anti-phase Nanoresonator)’,能瞬间瓦解纳米机械集群的协同性,让它们变成一堆无害的金属粉末。”她的话语精准地混合着尖端科技术语和神秘学概念,赋予这柄短刀一种冰冷而致命的神性。
楚熙微微前倾,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几乎贴上苏泠的,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比刀刃更锋利:“你只需要……在紫苑对你毫无防备、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那一刻,”她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点在苏泠因恐惧而绷紧的心口位置,“用这把‘圣痕’,像这样……温柔地、精准地……刺进去。”
“刺进……心口?!”苏泠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收缩成针尖。“那样做……紫苑……她会死的!”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柄漆黑短刀没入紫苑胸膛、鲜血喷涌而出的景象。
“当然会死。”楚熙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如同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寄生体与宿主的中枢神经系统早已深度嵌合,如同纠缠的双生藤蔓。摧毁它,等同于格式化承载它的生物硬盘(Biological Hard Drive)。但是——”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锋,“如果放任不管呢?几天,也许更短,属于‘紫苑’的意识就会被彻底覆盖、删除。从此以后,行走在这世上的,只是一个披着她人皮的、冰冷的‘纳米蜂群女王’。它会继续寻找下一个‘充电桩’,制造更多供电中心的屠杀名单……”
楚熙缓步逼近,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般压迫着苏泠的每一寸神经。她的目光扫过苏泠因绝望而微微张开的、色泽诱人的唇瓣,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名单里,或许会有沈韬?那个一直偷偷关注你的晚辈?或者……更多学院里你熟识的、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报纸上那些模糊的马赛克一样,变成冰冷的统计数字吗?”她说话时,嘴角始终噙着那抹浅浅的、如同欣赏绝妙戏剧的笑容,仿佛苏泠此刻的痛苦挣扎,是她精心调制的、最醇美的开胃酒。
“……”
彻骨的寒意,如同液态氮,瞬间注满了苏泠的血管和骨髓。从指尖到心脏,一片冰冷麻木。
荒谬!无法理解!更拒绝理解!
用这把冰冷的、带着亵渎花纹的刀……刺进紫苑的心口?亲手终结那个曾经用清澈眼神仰望自己、会在图书馆角落为自己留座、会在她疲惫时递上一杯温牛奶的……女孩的生命?
需要思考的问题堆积如山,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理智。可大脑却如同被灌满了粘稠的沥青,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发出刺耳的、过载的悲鸣,运转得异常艰涩、迟钝。
如果……楚熙的恶魔低语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
“难以抉择吗?情理之中。”楚熙像是看穿了苏泠灵魂深处的混乱风暴,轻轻拍了拍自己紧裹在作战服下、曲线饱满的大腿,动作带着一种慵懒的、近乎挑逗的意味,优雅地站起身。“毕竟,冰冷的逻辑推导,终究敌不过温热的情感纽带。这种‘电车难题(Trolley Problem)’放到现实中,能毫不犹豫拉动扳手的人,不是圣人就是魔鬼。”
她走到门边,手搭在冰冷的黄铜门把上,回眸一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深入骨髓的恶意,如同盛放在地狱入口的曼陀罗花。
“那么,就在这里……好好享受这份‘自由意志’带来的痛苦煎熬吧,我亲爱的小奴隶。”她的声音如同情人最后的呢喃,却淬满了剧毒,“我啊……可是非常、非常期待看到……你最终会落下怎样的一‘子’呢。”留下这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
原来如此。
苏泠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板上,昂贵的丝绒地毯也无法驱散那刺骨的寒意。所有的愤怒,最终都化作一股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疲惫感,如同沉入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的探照灯,光芒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
这个女人……这个玩弄灵魂如同玩弄提线木偶的恶魔!她不惜将革新社视若珍宝的秘密武器“圣痕”拱手相赠,不惜冒着紫苑(或者说那个怪物)突袭核心据点的风险,将唯一能杀死它的机会亲手塞到自己这个“囚徒”手中……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止损”或“大义”!
她想要的,仅仅是欣赏!
欣赏自己在这名为“选择”的刑台上,被良知、责任、情谊和求生本能反复撕裂、煎熬、扭曲的模样!欣赏自己亲手将利刃刺入所珍视之人胸膛时,脸上那崩溃绝望的表情!这比任何肉体上的凌辱都更残忍、更卑劣!这是对灵魂最极致的亵渎和玩弄!
楚熙……你就是想看着我痛苦!看着我在这亲手葬送紫苑还是放任更多人死去的炼狱抉择中,被活活逼疯吗!
苏泠独自蜷缩在这间华丽却冰冷的欧式囚笼中央,窗外阴沉的天空如同巨大的棺盖。她从未感觉如此疲惫,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她握着那柄冰冷“圣痕”的手上。腰间紧贴肌肤的刀鞘,如同一条盘踞的毒蛇,无声地提醒着她即将到来的、鲜血淋漓的终局。空气中弥漫着红茶的余香、报纸的油墨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同情欲高潮褪去后的……绝望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