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修道院后院的石栏上,晚风轻抚着我粉色的长发,调皮的发丝飞舞着,如同飘扬的樱花,凉意骚扰着体表,好在修道服遮的很厚实,不然可能会感冒,不过魔女感冒不太可能。
夜空如洗,一轮弯月静静地悬挂其中,洒下水银般的光辉,为庭院里奇特的花朵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花草混合的芬芳,稍微吸进鼻腔里就能赶走原本的困意。
“这说明小伊莉丝的确很受欢迎呢,毕竟你长得这么可爱,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哟。”
米歇尔姐姐对于我幸福的烦恼乐呵呵地笑了,还伸出食指,在我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微微戳了戳。
虽然也算不上讨厌,不过好痒。
有点别扭地闭上双眼,任由她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自己的小脸,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白天被米歇尔姐姐介绍给大家的时候——
“大家好,我叫伊莉s.....唔!”
身为死宅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大群和自己同龄的美少女齐刷刷地,带着或审视或友善的视线盯着自己,由于太过紧张导致不小心咬到舌头了,眼睛里立刻涌上一层水雾,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嘴里,想要发出痛呼,但是本就更丢人了总不能再雪上加霜。
以为自己搞砸了,导致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不敢抬头看大家的表情,只能任由那头崭新的粉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像一层薄薄的帷幕挡住自己窘迫的脸。
“好....”
不知道是谁最开始发出的第一声,该不会是想说好恶心吧....
心头瞬间紧张起来。
“好可爱!”
“咬到舌头的迷糊样子也好可爱!”
“头发和皮肤都保养的好好!真羡慕呢,是哪里的贵族吗?”
“克罗艾说你是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的大小姐,是真的吗!”
“你的未婚夫肯定是个又胖又恶心的老男人吧!真是辛苦你了!”
“城里都是什么样子的?圣都的女孩子们听说都会穿着超可爱的洋装,还有帅气的仆人专门接送....”
预想中的嫌恶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排山倒海般的热情,女孩子们一拥而上,她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把我围得水泄不通,都快喘不过气来,鼻腔里充满着她们身上阳光与花草混合的细腻香味,暖烘烘的,虽然很好闻,但也让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们嘴一直说个不停,最关键的是问我的许多问题我都不能随意回答,万一暴露出自己是魔女的事实可就完蛋了。
好在她们好像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我是拿着因为被家里人强行要求去政治联姻所以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剧本,所以我只需要垂下眼帘,用柔顺的粉发挡住半边脸,再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眼角挤出晶莹的为难模样,剩下的就交给她们突破天际的想象力吧。
“都怪克罗艾,非要说我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害得大家全都一股脑地围上来了啦!”明明是抱怨的话语,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因为被女孩子们包围的感觉确实很爽,在这个完全没有雄性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专门为我所打造的后宫一样!
这里完全就是独属于我的百合天国!
遭遇接二连三的挫折之前就想要开美少女后宫来着,但是因为那几个该死的审判官都快忘了呢。
没想到这个梦想这么快就实现了....感觉有些残破的心灵也被治愈了。
啊,果然女孩子就是最棒的!
“但是,好像也有不喜欢我的人呢....”
当时在那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发出了一抹不和谐的声音,着实狠狠泼了我一盆冷水,也差点浇灭了大家的热情。
“到底在搞什么啊,一个个都不好好做晨间祈祷就算了,而且草莓蛋糕都没了,你们都没发现吗!那我们早餐吃什么啊?”
那个女孩双手抱胸,不高兴地皱着鼻子,朝着被大家包围中的我瞪了一眼,能感觉到她冰冷视线中满满的敌意。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场景,可她偏要这么说话,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关键是她所说的那件事还确实跟我有关系。
咦,我昨晚有吃那么多吗?居然把大家的早餐全都吃掉了...?
“啊,塞拉的话,小伊莉丝不用太在意的,她不是坏孩子...只是对事情比较一板一眼呢,请你理解一下。”
米歇尔姐姐带着歉意的话对我说道,但她越是这样为我着想,我反倒更不服气了,明明是那家伙的错,干嘛要米歇尔姐姐这样对我道歉。
而且,那个叫塞拉的女孩子...我觉得她根本不是出于什么严苛认真才对我抱有敌意。
她绝对能从我身上感觉到什么...那道凛凛的视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更糟糕的是——
“诺艾尔,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当时我回过神,却发现自家的八卦小侦探室友正担忧地看着另一个女孩,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我才注意到,人群之外,一个身形格外娇小的女孩正倚靠着墙壁,身体明显地在颤抖。
她有一头柔软的栗色卷发,衬得那张也有几分姿色的小脸愈发苍白,虽然我觉得没我漂亮,但也还算可爱,只不过我的视线与她带着惊恐的浅褐色眼眸对上的瞬间,她的身体立马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怯生生的样子,蜷缩得如同受惊的小鹿。
她好像...在害怕我?
带着困惑,我下意识地想要走上前去,问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脚尖才刚一挪动,那个叫诺艾尔的女孩就好像看到了魔鬼一样,发出剧烈的抽泣声,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房间。
——就像是我第一次救下的那个女孩一样。
“哼。”名叫塞拉的女孩冷冷地哼了一声,二话不说地追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再剜我一眼,好像在说都是我的错一样。
虽然那之后,大家很快再度热闹起来,但是我的心思还是有些担忧。
“唉……诺艾尔她,嗯....精神方面存在一些问题,她似乎遭遇了什么意外,以至于天生对‘力量’的气息比较敏感,不过她跟塞拉一样没有恶意。”米歇尔姐姐当时也看到了,但她无能为力,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用那温柔得足以融化积雪的目光看着我,“别在意,伊莉丝,其实这里的大家,某种意义上都很特殊...你刚来这里,大家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你。”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本以为经过两次狩猎魔女的事件,在被米歇尔姐姐拯救之后,如今我已经稍微缓过来了。
可经过塞拉和诺艾尔的两件小事,心中那刚刚被治愈的角落,好像又被划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带着一点点说不出的难过和疼痛,很轻,但是怎么也抹不掉。
我突然无端地有点痛恨自己作为魔女转生到这个世界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呢?
云层被赶走了,银白色的皎月冲出了牢笼,猛地照在我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忽长忽短,我看着米歇尔姐姐在烛光下温柔依旧的侧脸,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所以,米歇尔姐姐,这么晚了,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金色的眼眸在这片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要看透我所有的伪装。
然后,她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呼。
一簇明亮的橘红色火焰,凭空在她的掌心燃起,没有丝毫预兆,也没有任何咒语,轻而易举。
火光映照着她圣洁的面庞,同时也点燃了我心中的惊讶之情。
“无…无吟唱魔法?”我惊得差点倒下去,“米歇尔姐姐,你…你也是天才魔法师?”
“不,”米歇尔姐姐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带着一抹我看不明白的苦涩,“我不是天才。”
——如果不是天才,那能做到无吟唱魔法的,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难道…米歇尔姐姐也是…”我的猜测带着明显的颤抖,连我自己都能听见声音中的那份紧张。
米歇尔姐姐看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
她承认了。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下也能解答她为什么愿意帮我的理由了。
“不过,我并不算一个真正的魔女,”她轻声说道,掌心的火焰也随之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我只能算是个被注射了魔女之血的半吊子。”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天上那轮残月,
“是我的哥哥……他亲手为我注射的,因为我曾经有无法治愈的诅咒。”她一字一句地将秘密说了出来,说这话时,她不再仰望半月,而是直直地看向了我。
那双一向带着母性般的目光在提及‘哥哥’的时候,流露出无比的眷恋与自豪,仿佛那个词本身就是她的信仰与力量源泉。
“他把那个人的血给了我,所以我活了下来。”
而现在她依旧温柔的眼神,却像是在透过我的瞳孔深处,看到另一个人。
哥哥....?那个人....?
记忆之书的某个角落像是突然被风撩起了一页,可是极力想要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却又那么朦胧。
我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于兄妹的字眼...偏偏现在想不起来了。
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问些什么,比如她的哥哥是谁,那个人又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啦,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情了,我们的时间还有些紧张呢。"
但米歇尔姐姐却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她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从墙角拿起了一把木质扫帚,和一顶带着宽大帽檐的黑色尖顶帽。
她将那顶帽子轻轻地戴在了我的头上,帽檐很大,遮住了大半的夜空,也为我挡住了微凉的夜风,让我的长发不会老是乱飘。
“魔女就该有魔女的样子,对吧?”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戴上这个才好出发。”
“出发?”我抚摸着头顶那顶触感奇特的帽子,明明只是一顶帽子,但是戴上之后心情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就像是血脉中的东西被唤醒了一样。
果然魔女少不了扫帚和尖顶帽呢!
“嗯,去一个只有魔女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哦。”
“我很期待!”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载人喔?”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