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有什么东西碍事,让她没法伸直左腿,很不爽快。她迷迷糊糊地用力一蹬。
“哎哟!”
一声闷响,然后是任华织的惨叫。
徐盼盼的意识就随着这声凄厉的惨叫凝聚起来,意识到自己踹到了什么。
“阿织?阿织你没事吧?”
“这是你的床,就算有事那也是没事……”
任华织揉着屁股坐起身,蓬乱的金发铺散一地,好像童话里的公主,徐盼盼不禁看呆了。
但是没有给她更多欣赏的机会,才刚补了四小时觉的任华织把一路掀到胸口的睡裙整理好,打着哈欠去卫生间了。
她的牙刷和牙缸放在院子里,两人公用的洗手池上。懒得再出去拿,就直接把牙膏挤在食指上,伸进嘴里胡乱搅吧一通,弄出满口泡沫。
隔着刘海的半透明帘幕,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瞪着一双漂亮到浪费的死鱼眼。
美少女。慵懒的美少女。
无可争议的金发碧眼美少女。
“唉……”
连叹气都有种氛围感。任华织自恋地想道:或许颜值并不是最关键的,是我的文学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打造出了忧郁的文艺风格。
其实昨天把机车挪去自己安全屋之前,孟秋绪在告别时说了几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说:“我还是会等待一个回答。”
什么回答?任华织明知故问。
“关于制花人、关于你,是或不是,以及这一切的理由、想法和感情。我会等你告诉我。然后,无论答案为何,我都会接受……包容并接受魔法少女的一切,是支援者应尽的义务。”
就好像支线剧情已经推到了重要节点,再往前走就有某些事情不可挽回了,因此必须停下来等等自己的灵魂,也等等其他支线剧情的进度,任华织和孟秋绪就处在这样的尴尬境地。
这也算是一种心照不宣吧。
任华织的评价是放着不管。
“阿织,今天要不要换个发型?”
徐盼盼从后面凑上来,下巴搭在任华织的肩膀上,从脏兮兮的镜子里偷瞧她。
“你又从抖音学了什么?”
“公主辫!正适合金发的阿织公主。”
“公主都来了吗,封建主义余孽……你弄吧,别给我毛弄炸了就行。”
因为镜子并非落地镜,任华织又很矮,结果只能杵在原地像个木桩似的让徐盼盼操作。
她把左耳朵上方一层头发捋起来,快速编成三股细麻花,末尾用皮筋固定;另一侧也如法炮制,结成了两道从头侧面岔出去的触角。再把触角收到脑后,简单交叉重叠——用一朵黑色大蝴蝶结掩盖住皮筋和两搓发尾,就完成了。
“从正面好像看不出变化……”
“鬓角发量变薄了,看不出来吗?”
“哦,那确实有一点。”
任华织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后脑勺的整体轮廓被蝴蝶结打破,有种小小的惊喜感。她对这个自然状态加点缀的新发型还挺满意,虽然和制花人的区分度降低了,但无伤大雅。
优雅的欧洲大小姐……在西方奇幻文中大量出现,现代都市文有时也会涉及。
很不错的人物形象素材,而且可以随时按自己的意愿观察任何角度和表情,就更不错了。
“阿织和任哥都是写小说的,我还以为会对打扮一点兴趣都没有,专注于咬文嚼字呢。”
“你把小说家当什么了?”任华织朝镜子里的徐盼盼戳出一根警告的食指,“小说家又不是闭门造车、不食人间烟火的孤独症患者。”
“那小说家是什么?”
“小说家首先应该是生活家。所有虚构都是基于现实,没有生活细节作为血肉填充,再精彩的剧情也不过是一具骷髅。因此小说家必须对生活中的一切充满好奇和热情,遇到任何新鲜事物,都要亲身体验来获得第一手素材。”
“我不太懂,我在短视频里刷到的那些歪嘴赘婿、无证神医、顷刻炼化,好像也没怎么写过生活场景。那些主角总是很忙,忙着解决事件和搜集宝物,并且总会有反派角色突然找上门来为难主角和他的朋友,主角出手把他们打跑,结果越打越多,像家里的蟑螂一样……”
“你家里有蟑螂?”
“没有!仅作比喻。”
任华织回过身,警告的食指点在真正的徐盼盼的脑门上,结结实实戳了一下。
“少看那种垃圾!审美能力会降低的!”
“那阿织的大作让我鉴赏下?”
“我的作品……”
任华织便涨红了脸,语气软弱下去:“我害羞,不能给你看。”
“欸,小气!”
任华织从小就害怕朗读作文。尤其是叙事文,其他同学直接套模板制造经典的“妈妈背着发烧的我去医院”、“周末回乡下奶奶家”之类量产作文时,她总是忍不住写真人真事,然后真情实感就更加念不出口了。
比如说,她现在连载的小说里正好就有一个以徐盼盼为原型的邻居家捣蛋小孩。
包括一些只有彼此知道的日常小事在内,被本人看到的话,绝对会发现问题的。任华织才刚搬进来不到一周,不应该知道这些,就算“哥哥”偶然跟她说过,也无法写得那么详细。
只好先苦一苦徐盼盼了,骂名她来担。
“不会是没写吧?”徐盼盼斜眼看她。
“写了!”
“那怎的连个预览也没有呢?”
任华织显出颓唐不安的模样,仰头答道:“写了,写了……创作是私密行为……”
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语言之外别无他物”、什么“原稿就像内裤,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一些不懂了。
洗漱完毕,任华织去客厅拿她昨晚随手甩在沙发上的外套和衬衫。被徐盼盼指责穿衣习惯之后,她决定忍痛割爱不再穿背心出门了,平时就穿厚薄适中的白衬衫,增添一丝知性气息。
拿起外套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一本小册子。任华织弯腰去捡,却被徐盼盼抢先拾起。
“等等——”
徐盼盼大声念出了封面上的书名:“《气功与狂热:世纪末的科学、迷信与民族主义》。”
她再次抬起头,看任华织的眼神就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了。
“干、干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阿织,虽然南城有魔法少女,但普通人能用的气功和魔法都是不存在的哦。”
“我知道啊。”
“你可不要加入奇怪的邪恶结社哦。”
“才不会加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