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贝蒂温柔的呼唤将爱丽丝从美梦中唤醒。爱丽丝费力地掀开眼皮,只见阳光自拉开窗帘的窗户洒了进来,而贝蒂端着个盛满热水的木盆坐在了她的床边。
“早上好爱丽丝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爱丽丝含糊地应了一声,刚睡醒的意识还有些恍惚。她眨了眨眼睛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但困意好似那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一样又欲将她拖入梦中。在被窝里又磨蹭了一会儿后,爱丽丝才不情不愿地被贝蒂扶坐起来。
贝蒂的动作熟练而轻柔,将毛巾用热水沾湿后拧干,仔细地擦拭着爱丽丝的脸颊、脖颈和双手。一根小小的刷子沾满了白色的药剂被送入了爱丽丝的嘴中,贝蒂娴熟的清洁着她的口腔,顺便将那对身体有益处的药膏均匀地抹在她的银牙上。
面部和口腔的工作完成后,接着是梳理那头发量惊人的金发。贝蒂小心翼翼地用宽齿梳子,一点点理顺那些在睡梦中变得有些凌乱的金丝。发丝柔韧顺滑,在晨光下仿佛每一根都散发着微光,看得贝蒂啧啧称奇。她最后用一根朴素的蓝色丝带,在发量惊人的爱丽丝脑后系了个低马尾。
“好啦,现在该换衣服了”
贝蒂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是一件样式简洁但用料讲究的浅蓝色冬季加厚款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细小的白色刺绣,腰间系着同色系的细带子。还有崭新的白色连裤棉袜和小巧的棕色皮鞋。
“哇,这些会不会太...好了?而且我要是弄坏了的话...”
爱丽丝的声音带着犹豫和受宠若惊,这衣服看起来太精致、太昂贵了。见到对方反应的贝蒂轻笑两声,她将衣服轻轻放在床边,上前一步,半蹲下来平视着爱丽丝,缓缓说道。
“不会的,爱丽丝小姐。衣服就是用来穿的呀,而且夫人昨晚特意吩咐了,要给您找些合身的”
她拿起那件连衣裙,在爱丽丝身前比划了一下,满意的笑道。
“我看这件跟您就很配呢,您看,这个颜色与您的发色和眼睛多配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帮爱丽丝脱下睡衣。先是带着阳光气息的白色内衣裤,然后是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裙子的布料触感舒适,内衬的绒布贴肤温暖。贝蒂细心地系好腰后的带子,调整好领口,接着又帮她穿上连裤袜与鞋子。
“果然,我的审美一向很好”
贝蒂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后退一步,眼睛弯成了月牙。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爱丽丝的肌肤愈发白皙,金色的长发被丝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带着点懵懂的童颜,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刚萌发的蓝玫瑰。
“好了爱丽丝小姐,我们该下楼了,现在是早餐时间”
贝蒂的声音带着完成任务的轻快,爱丽丝点点头,小手无处安放的抚平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些穿在自己身上东西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又令人微感惶恐的舒适。她跟在贝蒂身后,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脚步声几乎被完全吸收,只有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摇晃。
下了楼,一股淡淡的油脂香气便传入了爱丽丝的鼻子里。一张大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上面盛着各式各样的食物。而安妮的母亲,瑟琳娜·伊拉夫人坐在侧边的位置上,她的怀里抱着小米莉,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银勺,正耐心地喂着女儿吃碗里的肉粥。
米莉很乖,小口小口地吃着,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楼上下来的爱丽丝。而餐桌的主位上坐着的时安妮的父亲,那位病弱的男主人凯恩斯·伊拉先生正沉默地坐在那里。他面前放着一杯过半的黑咖啡,脸色依旧苍白,双颊深陷,仿佛一夜之间又憔悴了几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郁封闭的气息。
他手里拿着一份展开的报纸,纸张几乎挡住了他的脸,他的目光在上面那密密麻麻的黑字上缓慢移动。一夜的冷静过后他的情绪已然恢复平静,他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吃饭时阅读报纸,只是偶尔还是会瞥眼到侧方那空着的位置上。
而有些突兀的是,在凯恩斯手肘边的桌面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用深褐色厚亚麻布缝制的小袋子。袋子口用一根细绳系着,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着不少硬物,它就那么静静地被放在光洁的桌面上。贝蒂带着爱丽丝走到餐桌旁,恭敬地微微躬身道。
“老爷、夫人,早安。爱丽丝小姐来了。”
安妮的母亲闻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落在梳洗干净、穿着崭新蓝色衣裙的爱丽丝身上时,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随即她便努力对爱丽丝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还有些沙哑。
“早啊,爱丽丝,很漂亮嘛。昨晚睡得还好吗?快坐下,吃点东西吧”
她示意了一下贝蒂为爱丽丝拉开的那张紧挨着她的椅子。
“谢谢您”
爱丽丝小声应道,在贝蒂的帮助下坐到了那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上了餐桌后她学着从影视作品中见到过的,有钱人吃东西的画面。挺直腰板,将纤细的手指伸向了刀叉。
“金色的姐姐!”
米莉咽下一口粥,突然指着爱丽丝,声音清脆地打破了餐厅的沉闷。
“好看!”
爱丽丝握着刀叉的手指在空中顿住,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她微微低下头,金色的睫毛垂落,试图遮掩自己的羞涩。这种直白的的赞美,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
“米莉,吃饭的时候不能打扰别人,妈妈教过你的对不对?”
米莉那双棕黄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嘴微微撅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母亲温和目光的注视下,她的小脑袋最终还是点了点,带着点小委屈地嗯了一声。她乖乖地重新张开小嘴,含住母亲递来的粥勺,只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依旧忍不住偷偷瞟向一旁的爱丽丝。
“可恶,这帮家伙让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去探索迷宫?开什么玩笑!”
凯恩斯突然怒吼一声,将报纸狠狠的摔在地毯上。而报纸上刊登的,正是阿尔卡纳组织了一批队伍去探索刚发现的,据说宝藏满地的迷宫。他的大儿子也正在阿尔卡纳上学,并且成绩十分优异。先前他对照名单居然没有自己儿子的名字,而是一群看面相就很稚嫩的小孩子。
“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米莉被父亲惊得浑身一哆嗦,小嘴一瘪,刚喝下去的粥呛在喉咙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紧接着就是被吓坏的哭嚎。她小小的身体在母亲怀里剧烈地扭动挣扎,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棕黄色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恐惧的泪水。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米莉乖...”
瑟琳娜紧忙拍打米莉的后背,并轻轻摇晃安慰着她。她温暖的掌心贴着女儿单薄的脊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幼小胸腔里急促紊乱的震动。米莉棕黄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脸憋得通红,每一次抽噎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瑟琳娜一边安抚着女儿,一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利箭般狠狠刺向餐桌对面的凯恩斯。被妻子那刀子似的目光刺中,凯恩斯方才燃起的怒火瞬间瘪了下去,他垂下头,避开了瑟琳娜的视线,也避开了餐桌上其他人的目光。贝蒂连忙上前将那被扔在地上的报纸拾起,叠放整齐的放在凯恩斯旁边的桌上。
“咳...抱歉,这段时间我可能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米莉的咳嗽渐渐平息,但眼角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她不再大哭,只是委屈地抽噎着,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看上去委屈极了。
那眼神弱小而又可怜,不由得让爱丽丝心头一颤。她最是不忍这样的眼神,她轻轻的放下餐具,伸出手指替米莉擦拭掉了眼角的泪水。面对爱丽丝的举动,米莉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只突然伸过来的手吸引住了,她好奇地看着爱丽丝近在咫尺的脸庞。而瑟琳娜则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家伙的互动,她带着幽怨的眼睛一直死死的钉在丈夫身上。
“对了,昨晚我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还能怎么样,艾丽卡都这么做了,我还能说什么...”
凯恩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责。他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看妻子的眼睛,他的视线游移着,最终落在了桌面上那个深褐色的亚麻布小袋子上。袋子鼓鼓囊囊,安静地躺在光洁的桌布上。
他怯生生地将袋子推过桌面,一直推到瑟琳娜的手肘边。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意味。瑟琳娜看着那个袋子,眼神复杂。她伸出手,不是拿向袋子,而是轻轻拍了拍怀里米莉的背,眼神示意贝蒂过来抱走她。
米莉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虽然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但这次没有挣扎,乖乖地被贝蒂抱进了怀里,只是那双棕黄色的大眼睛依旧好奇地盯着那个金发的陌生姐姐。
瑟琳娜这才拿起那个沉甸甸的袋子,亚麻布的触感粗糙而厚实,里面的硬物轮廓分明。她掂量了一下,没有打开,而是转向了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定不感动的爱丽丝。她将袋子轻轻放到爱丽丝面前的桌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爱丽丝,昨晚艾丽卡姐姐找到我们,说了很多话。总结下来就是很对不起我们,而且为了报答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你,她拿出了毕生积蓄希望当做我们收留你的报酬”
爱丽丝的瞳孔微微放大,她看着那个不起眼的袋子,回想起昨晚对方那满脸的愁容。顿时一股酸涩涌上她的心头。虽然自己救了她不假,但说实话她从始至终的目标只是杀掉兽人赚取经验值。而人质说句不好听的也只是她顺手救出来的,这样的她真的能被这样感谢吗?爱丽丝在心底不断地这样问自己。
“但是,昨晚我就已经想好了,这钱我们一分都不会要的,对吧?”
瑟琳娜的语气斩钉截铁般不容拒绝,说完后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凯恩斯,他依旧拿着报纸,只不过这次眼睛一刻也没有停留在文字上。
“对不对?”
“啊...对的,对的...起码留下一半吧...”
“这些是艾丽卡为了你而留下的,所以我们把它全部交给你,你来决定它们的去向。另外...”
她顿了顿,目光深深地凝视着爱丽丝那双清澈的蓝眸。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温柔而有力的说道。
“爱丽丝,你愿意…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