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她手底下撑了一副拐杖,应该是腿部受伤的缘故,显得十分不方便。
她快速而羞涩地看了我一眼,垂下眼帘,怯生生地问:“可不可以把我扶到位置上?”
我愣了一下,站起身连忙回道:“当然。”少女身材娇小,雪白柔嫩的肌肤与我亲密接触,即使把重心压在同性的我身上也毫无压力,更别说竭力支撑着重心,浅浅地倚在我身上。
“谢、谢谢!”她坐到位置上还是低着头,一副不敢与别人接触的模样,耳朵尖红红的,说话有些结巴。
“没事,以后都是同学了,相互照应。”我按照以往的社交习惯,自然地回了一句。
本以为少女会接着刚刚的话题聊下去,但她的反应好像是呆住了,就像放在身侧的硬木拐杖一样。
看来她确实不太会聊天,或许她根本就不喜欢跟别人聊天,刚刚与我说话也只是因为需要帮忙不得不说而已,果然不应该继续下去。
我转过头,准备在周围寻觅一个更加健谈的目标,用来对付台上校长无聊的讲话。
少女在这时,突然开口了:“我叫彩织,彩色的彩,编织的织。”
“腿,是前几天下楼梯时不小心摔骨折的,很快就会好了。”
说完这句前后毫无联系的话,我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她却明显深呼了一口气,像死过了一次似的。
我们聊了很多有的没的,比如生日,星座,高中。
彩织是从一个非常乡下的地方考上国都樱川大学的,中学也没有听过,不过因为我有一个兴趣就是研究全国各个地区地理,对那个地方还有些印象,是一个海滨小村。大概怕我不认识偏僻的家乡,彩织说时,两只手局促不安的抓住了裙边,腿上套着肉色的丝袜,薄薄的。
我假装对一切罔若未闻,好奇地问道:“那看起来彩织你学习挺好的,是因为本身就很爱学习吗?”
“没有啦,来到这里的大家都很厉害……我应该是最不突出的那一个。”彩织顿了顿,异常坚定的说道:“当初是因为有特别想见的人,抱着无论如何都要再次相见的想法,拼命去做就做到了。”
“约好了要考一所大学吗?”
“不是,我们是小学时认识的,但是后来她转学了。不过那个人如果要去上大学的话,肯定会选择这一所。”
我点头,樱川大学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以此为目标也正常,转而调侃道:“不是故友,是喜欢的人吧!你看你,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了。”
彩织听了,本能摇头。
刚活泼了一点,却又冷了下去。
随着例行公事的讲话结束,礼堂内爆发出一阵掌声。
我跟在人群中向外面走去,感到彩织紧紧的跟在我身旁,轻轻拉住我的衣角:“小直……”
她说话时的语气如同恋人一般。
明明才刚认识不久,她已经开始熟练喊起了我的昵称,与刚才的青涩截然不同。
我任她拉着,心里则想着应该是缺乏安全感所致,应当理解。
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其实说不上讨厌,却十分麻烦。至少我不习惯有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见面就表现亲密犹如已经当了一辈子好朋友。哪怕这个人容貌清丽秀美,丝毫不会引起反感,但还是不习惯。
彩织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她兴致勃勃地说起童年的一些趣事,虽然我并不是很想听。
潮水退去后在沙滩上和伙伴在海边捉鱼,晚上时候把提住的鱼拿来烤,伙伴叫她把鱼鳃里面的肉挑出来吃,说那块最肥美,然后把两边的肉都留给她。
但不久,伙伴不告而别,她就再也没捉到过鱼了。还有夏天的棒冰,再也没办法咔嚓一下,一分为二,两个人舔着吃了。
她好像希望凭借一点过往来弥补我们之间尴尬的距离,笨拙地用语言描述了一些很久以前的故事。
然而我听到这一段,什么都没说。
我没办法对她的宝贵经历有过多的评价,哪怕依旧可以说出一些圆滑的话来让场面缓和,但我不想说。
她那双澄澈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我,我无法欺骗,所以只能用一种迂回的方式告诉她,我对她真的毫无兴趣。
我其实并不想和她成为好朋友。
多走几步,我找到了高中认识的朋友,眼神交触间迎了上去,把刚认识的彩织落在原地。
聊了一会儿天再回头看时,身后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
危机解除,我告别朋友准备回班。
蓦地,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影,狠狠撞上了我。
我被吓了一跳,又是彩织。
她根本没有离开,而是一直潜伏在我们周围伺机而动,又在人始料未及之时跳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挡在我面前,像复读机一般不间断地问我,眼睛通红,右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的,敲在我胸口。
“等等……”
我后退,与彩织拉开一段距离。
“不!我不!”
她已经听不进我的解释了。
眼看事情逐渐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这边发生的事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喂……”呵斥声响起,在保安过来之前,她才先一步不甘地离开了。
彩织明显超越分寸的举动让我有些警惕。
去到教室后,我坐在了周围满是人的位子上,生怕她还会像水鬼般缠过来。
但谢天谢地的是,她再也没有看我一眼,抿唇直接坐到了隔得相当之远的位置上。
班主任进来宣布了一些注意事项,很快讲完后就宣布下课。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我走时经过彩织的座位,有些警惕的怕她再做出偏激的举动。
而她却只往我的手里塞了张纸条,匆匆跑走了。
好像终于恢复了理智,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在纸条里她用十分诚挚的语言向我对刚才的行为道了歉。
我回忆了一下与她的相识,不得不说将她直接落下了的举动或许还是有些伤人,心里稍微理解了。
见面时就原谅了她,也表达了虽然今后自己这边有朋友或许没办法一起玩,但是还是希望与她保持良好同学关系的委婉说法。
一切都很完美。
彩织就像初次见面那样,安静地听着我讲话,就好像对一切全盘接受。
到最后,她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
只是轻轻的,固执的,对我说了两遍,同样的词汇——“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