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在走廊里回荡，声控灯应声亮起。
骤然照亮眼前的一切。
林暄站在房门前，看着门上贴着的一张纸。纸上的字歪歪扭扭，有些像幼儿园小朋友写上的。
【侦探事务所】
“唉。”
林暄轻叹，如果不是因为警局要求他强制休假，朋友以及家人推荐来这里。
他还真不会来这地方。
吱呀——
房门自动打开，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林暄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面前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两层公寓寂静无声，连呼吸都显得突兀。走廊上的声控灯在身后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漫过。
只剩下屋内一盏昏黄的灯。
在寂静中微微摇曳。
林暄缓慢走近时，稍稍嗅了嗅。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糖奶香，香甜里还混着一丝咸鲜的薯片气味。
他鞋底轻轻碾过地板，视线扫过房间。
这地方空得像是被人匆忙收拾过，正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单人沙发椅，左侧的白板立在墙边，上边潦草的写着几行字；右侧的小圆桌放着一盏灯。
“呃...你好。”
林暄注视着，背着自己的单人沙发椅。
他确定上面坐着一个人。
因为他听见了吃东西的声音。
“……”
沙发椅上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白板最上方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嗯？”
林暄疑惑。
他走上前，望着最上方那一行，像是幼儿园小孩子写出来的字:【我等你很久了。接下来我需要问你三个问题，请如实回答，这关乎到五年前那件空难事故案】
林暄指尖微颤。
他视线顺着那手指往下移，看清下一行字:【自从在警局工作之后，你最近几周是不是总感觉容易困、反应迟钝、四肢偶尔无力、记忆力思考能力下降？】
林暄眸子瞪大了些，回想着沉吟道:
“最近...确实会有些。”
手指继续往下移:【你是不是有个女朋友？你对她说过你这些症状，她只是说你最近可能太累了】
“你怎么知道的？”
手指再次往下移:【你父母是不是在五年前，因447空难事件不幸身亡，家里现在只剩你和你妹妹】
“你...到底是谁？”
林暄背脊绷紧，声音压得极低。
薯片袋落在桌上的声音清脆得刺耳，在死寂中炸开一片稀碎的声响。
却在下一秒，只听一声闷响。
那人似乎是想站起身，却从椅子上栽倒，连带着整个沙发摔在地上。
“诶！”
短促的惊呼突然响起。
“？”
林暄蹙眉。
他好像听见了一道女声？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她第一反应却不是揉伤处，而是慌忙扶了扶脸上歪掉的...
奥特曼面具？
“？”
林暄愣了一下，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神秘兮兮的人居然会是一个...
小女孩？
“额...”
林暄望着女孩。
她带着奥特曼面具，个子约莫一米五左右，柔顺的齐肩黑发，身穿宽大白色短袖，下摆到膝盖，露出紧致白嫩的小腿。
“你不用这么警惕。”
女孩声音透着稚气，带着青春期未褪去的沙哑:“我是你妹妹的朋友，是她委托我来帮你的。”
“说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她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后，自我介绍道:“我叫澹台渺，是一名侦探，只是刚做没多久而已，所以你可能并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而现在...”
“你是我第一个委托人。”
“......”林暄显然没工夫陪小孩玩过家家。
“对于你最近身体的异常，我推测...是有人故意给你下药所导致。”澹台渺将沙发椅扶正，她边说边蜷腿坐了上去。
“巴比妥镇定剂、肌松剂、抗胆碱能药物。这些是我在你吃的药里检测出的，几乎都是对身体有害的药。”
“这三样药物分别导致你:嗜睡、肌肉松弛、反应迟钝、四肢无力、记忆力减退、思维混乱、幻觉，等症状。”
“长期使用，你身体素质会越来越差。”
澹台渺语速加快，话语专业:
“同时，你卧室墙壁为浅灰蓝色，窗帘半合。有实验证明过此色降低攻击性，窗帘半合制造暮色感。”
“诱发抑郁症倾向。”
“以及香炉，你口袋里的香囊。”
澹台渺从口袋中拿出一颗奶糖送入口中，她接着说:“能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换药物，精心设计这一切，还能获取你足够的信任。”
“不用我说你大概也能猜出是谁。”
“你女朋友懂的很多，看得出来她很想驯化你，把你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
这些话...
怎么都不像编的。
林暄呼吸骤然凝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气管。他张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制服下的肌肉绷得发疼。
但...
林暄身为警察，在之前与女友的日常生活中必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因为忙于工作上的事情，再加上对女友的信任，自然没有多想。
可在听到女孩的话后。
“咳咳咳...！”
林暄突然弓下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四肢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整个人重重抵在墙上。
他指尖在墙皮上抓出几道苍白的刮痕，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砸，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在这片眩晕中，女友的声音刺进鼓膜:
“应该是你最近太累了。”
“别这么拼命，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你别查案子了好不好？”
所有记忆碎片突然翻转。
露出血淋淋的背面。
她的温柔。
她的关心。
她表露出的感情。
难道...都是假的...
“你...没事吧。”
林暄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摆了摆表示自己没事。他直起腰背，喉结滚动间，已将紊乱的呼吸压成平稳的直线。
他瞳孔里的震荡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眨眼间就凝固成两潭冷冽的深水，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
“呼。”
林暄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缓慢起伏，像是要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全部镇压下去。
他心跳逐渐平稳，可那股无形的堵塞感却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死死压在心口。
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痛。
房间里只剩下雨水敲打玻璃的稀碎声响。
林暄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蛇，扭曲了窗外霓虹的光影。他眸子印着灰蒙蒙的天色，漆黑、沉寂，宛如一滩不起波澜的死水。
却在这时，他瞳孔骤然收缩。
窗外，挂着沙漏的项链毫无征兆地坠落，在即将触地的瞬间诡异地悬停了一秒，才轻轻落在地面上。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却在触及项链周围一寸时突然扭曲，像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
林暄呼吸骤然停滞，心头震颤。
他望着窗外，那条落在地上的沙漏项链。
“你...真的没事吗？”
女孩的声音像一根细线，轻轻拽回林暄飘散的意识。他这才反应过来，缓缓转头，视线移到澹台渺身上。
他开口，沉声道:
“按你的意思说，我女朋友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对我平日吃的药物做了手脚，这才导致我身体出现多种异常症状。”
“并且还对卧室、房间，进行过精心设计。而她所做的这些...为的就是驯化我，把我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没错。”澹台渺轻轻点头，双手紧握脚踝，轻声道:“这是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方法，不得不说，你女朋友的设计很精密，其阴谋恐怖之处在于。”
“她利用了医学、心理学、环境工程学。”
“前期，她对你用了情感操控，又称煤气灯效应。初期在你心里塑造了一个符合你期待的形象，通过迎合你的喜好来建立情感依赖。”
“看的出来。”
“她...很想驯化你。”
“......”林暄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开口。
可还没等女孩说接下来的话，林暄转身朝着房门走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砰...
只听门关上的响声。
“你...”
澹台渺望着房门，张了张嘴。
他这么着急离开，要去做什么。
不言而喻...
...
临近傍晚，天空暗沉。
淅淅沥沥的雨丝，细密如针。
林暄站在公寓楼下，雨水顺着发梢滑落。他目光落在地上，那条沙漏项链静静地躺在地面。
细沙缓缓流动，仿佛拥有生命。
他转头望了望四周，又抬头视线扫过夜空。
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林暄终于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条银色的沙漏项链，在触碰的刹那头部传来一瞬的疼痛。
天色渐暗。
雨幕如纱。
澹台渺站在窗前，望着他的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半响女孩才转身走回沙发椅，扯下脸上戴着的面具。
她坐在沙发椅上，手指先是卷了卷微微翘起的发梢，然后咬着拇指。
她眉头微蹙，另只手握着水笔，在白板上快速书写着，从逻辑链推断出的嫌疑人。
澹台渺在白板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笔尖磨砂板面的沙沙声混着雨声。
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直到声音渐渐消失。
窗外的雨势渐猛，雨滴由细密的沙沙声转为沉闷的撞击，拍打着玻璃。房间里的时间缓慢流逝，女孩蜷缩在沙发椅上，呼吸均匀而绵长。
雨声、呼吸声、钟表的滴答声。
交织在一起。
直到。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澹台渺猛地睁开眼，敲门声扔在耳边震颤。
她缓缓直起身子，余光瞥向墙上的挂钟。
【七点三十一分】
女孩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她拿起面具重新戴在脸上，站在原地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去开门。
“咚咚咚...”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窗外的暴雨骤然加剧，雨点砸在玻璃上。澹台渺站在房门前，面具下的呼吸微微凝滞。
“吱呀——”
门，自己开了。
“轰隆——！”
闪电劈裂夜空，惨白的电光照进房间。
澹台渺手指刚触碰到门板，
一道黑影便从门缝中暴起。
噗嗤。
冰冷的匕首刺入腹部的瞬间，女孩踉跄后退，刀刃随之被抽出。只听“扑通”一声，她脸上的面具歪斜着，露出因剧痛而扭曲的苍白脸颊。
鲜血从指缝汩汩涌出，在地板上晕开，与门外漫入的雨水交融成红色的溪流。
刀刃滴落的血珠，坠入她涣散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