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齐玉容这位化神修士,此刻却像个凡俗农妇般蹲在菜畦边,玉白的手指别扭地攥着把旧铲子,一下下戳着泥土。

她是化神期的仙人,自然是泥土不沾身,这一身灵宝仙裙,即使在踏在泥土里也不会染上分毫尘埃。

可心里的憋屈都快溢出来了,师姐竟不许她用半分法力!非要她“亲手”翻松这片破地,说什么“心意才诚”。

武昭华走出屋外,秀眉微蹙,斑驳门框,抱胸问道:

“他怎么还没回来?今天酒馆这么忙?”

藕臂挤压之下,波澜的雪白挤压出不同的形状,沟壑难填,十分吸晴。

以往这个时候,不管酒馆忙成什么样子,姜淮都会来给她送点吃的,熬药煎药,说上几句话。

几年如一日都这般照顾武昭华,今日却突然见不到人了。

“师姐啊,我说少宗主的人选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咱们宗门虽然比不得两宫三宗,但有师姐在,也只是稍逊一筹,怎么能这般草率。”齐玉容嘟哝道。

大乘期师姐的命令她不敢顶嘴,可这少宗主的位置岂能这么轻易就许诺给他人。

若是这样,怎么对得起师尊的嘱托?

武昭华没有在意齐玉容的话,内心逐渐开始焦灼起来,俏脸一点点地变得难看。

就像是一位满心期待,精心准备了礼物妻子,却迟迟等不到归家的相公,倚门相望。

齐玉容偷偷抬眼,心头一跳。

此刻倚门而望的师姐,哪还有半分俯瞰众生的大乘威仪?

紧抿的唇线,失神望向院门的目光,竟透出一种近乎凡俗女子久候相公未归的惶然与执拗。

少宗主是什么手段?怎么能把师姐变成这个样子?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武昭华的心思微微一动,随后又沉入谷底。

不是他。

“有人吗?”

“有人啊,你们是姜淮的亲戚吗?”林采捧着两个花盆,朝院内探头问道。

当她的目光扫过武昭华和齐玉容的俏脸时,眼神都呆滞了一瞬。

这两个人的相貌简直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挂了两幅美人画像在这里一般。

武昭华美眸细眯,她自然认得眼前的女人。

当初她带着姜淮初来小镇,那时候她身上的人厄并未严重,尚且能随意下床行走。

那时她便同林采打过交道,姜淮在酒馆的活也是对方给介绍的。

“姜淮人呢?他去哪了?”武昭华莲步轻挪,上前问道。

林采直视着武昭华的眼睛,莫名心中一慌,好像浑身上下都被这双丹凤眼看穿一般。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花盆,声音干涩:

“镇、镇长找姜淮有事,回、回不来了...这是他让送的花...”

话没说完,转身就想逃。

不知是不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她总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分毫不敢直视武昭华。

武昭华的目光掠过花盆,眼底那丝刚升起的温柔,在听到“回不来了”三个字时骤然冻结。

“站住。”

清风拂过,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林采,将她迈出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身体维持着前倾的姿势,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武昭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悬浮而起,裙裾无风自动,青丝在烈日下流淌着乌玉般的光泽。

她漂浮上前,凌空立在林采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如冰,语气中裹着寒意:

“告诉我,姜淮去哪了?”

“那胖女人叫他有什么事?”

“说清楚,不然你会后悔的。”

声音不大,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狠狠压在林采心头。

冷汗瞬间浸透林采的后背,牙齿咯咯打颤,那点侥幸心思在绝对的威压下碎得干干净净。

她念头百转,想到眼前人既然是仙人,那说不定真有解救姜淮的方式,日后连整个小镇都会解救。

只在心中挣扎了片刻,她艰难开口道:

“仙人,我说,我说........”

“姜淮他.......要被献祭给妖兽了。”

——————

狭小的轿厢内,闷热得令人窒息。

小镇外,姜淮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轿柱上,着这一身大红喜袍,头戴嫁冠,红盖头蒙面。

看似喜服,却像是囚服一般。

没想到才换上喜服就被绑上轿子,朝小镇外抬去。

哪家的达官贵人看上自己了?非要用这种发疯方式来娶吗?

“我说外面那几个姐姐,这都要嫁人了,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嫁给谁啊?”姜淮朝轿子外大喊道。

迎接他的只有沉默,轿子四平八稳地不知名处而去,惹得姜淮心中都多了几分不安。

恐慌像藤蔓,随着时间一点点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到底要嫁给谁啊?这么神秘?难不成要嫁到皇宫去?

自己要是嫁走了,武昭华怎么办?她可是个不能随意下床的病人啊。

没有自己照顾,日后她那个性子,谁照顾她?

生活了那么久,早就已经有了感情,岂能说离弃就离弃?

想到这里,姜淮的心中多了几分烦躁,不安地跺着脚。

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向轿壁,怒斥道:

“到底要嫁给谁,能不能给个信!”

“就算是强抢,也要有个姓名不是?!”

轿子外又是沉默了一阵,随即飘来一道声音:

“到了。”

轿身一震,终于停下。

刹那间,刺耳的唢呐声、喧嚣的锣鼓、噼啪作响的鞭炮一股脑儿灌入姜淮耳中,热闹非凡。

到了?这就到了?这才走了多久?

姜淮带着满心的疑惑,静静等待着门帘被掀起。

他倒要看看是谁要摆这么大派头娶自己。

忽然间,姜淮好似听到了波涛声,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耳膜。

哗...哗啦...是江水!

这难道是在江边?谁家在江边成亲?

姜淮心中一紧,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他的脊背。

他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身体不顾一切地疯狂扭动挣扎,被缚的手腕瞬间被粗糙的麻绳磨出血痕。

‘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能走’

轿外响起监镇的声音:

“吉时到!送姜家郎君,献予江神大人!”

“此乃郎君福缘,更是我全镇福祉!大人享此佳肴,必佑我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监镇英明!”

人群中几个粗使妇人带头高呼,她们攥着磨破的衣角,眼中闪烁着期盼与恐惧交织的光。

“时辰已到!送祭品!”监镇的手杖重重敲击地面。

花轿突然腾空而起,姜淮在剧烈失重中头晕目眩,整个轿子没入大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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