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执行局入职培训时讲的泛泛之词,实际上基本类同于空谈,弱小的敌人可以强行压制,强大的怪异想要破解其能力,又常常无从下手。
不过有一句话是没错的,那就是“怪异总会拥有一到两项核心能力”,它作为判断句出现,符合一代代外勤人员的经验认知,因此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但眼前这个所谓的“星柩遗骸”,却并非如此——宋松文心想着。
它扎根山脉,引发地震,它鼓荡身躯,召致飓风,它身体的空腔中,回荡着泣诉般的声音,令人神魂欲裂,它体内的晶石里,放射出耀目的光芒,灼烧着一切来敌。
宋松文看见,魔法少女的身影,宛若暴风雨中的一页孤舢,在险象环生间腾挪着。她召唤白炽的闪电,引来燃烧的磷火,手中的杖剑带着刺眼的光芒劈开夜幕,斩落怪物的触手,然而那怪物又像是有再生能力一般,随即蠕动着复原如初。
附近的深度在3上激烈波动着,恐怕在战场中央,到4乃至5也不奇怪吧,宋松文紧紧关注着战局。
梁小屏——或者说,密使,在一旁有如体育比赛的解说员一般说道:
“这就是星柩的遗骸,古老的天外来客,如何,你认为魔法少女,能和它打到哪一步呢?”
“星柩又是什么?”宋松文问道,“这里的地下,居然藏着这样恐怖的东西吗?”
“星柩啊……星柩是一个早已陨落掉的,宇宙中的伟大存在。早在你们人类诞生之前,它就已经死亡,其遗骸的一小部分,坠落在这颗星球,造成了数亿年前的生物大灭绝。”密使神色略带庄重地回答道:
“所以你明白了吗?那末日预言的由来,星柩的遗骸,本身就造成过这颗星球的末日,所以当这颗星球的生灵接触到它时,即使回想不起那末日的景象,也会在潜意识中编织出符合自己认知的末日来。”
“那我为什么当时什么也没有听见?”宋松文想了想,补充道,“在那个洞窟里。”
“我说过了,因为你的意识被某个东西包裹着,那东西既是你的保护,也是你的阻碍——说起来居然就凭现在的我,也无法观测到那东西的正体,宋同学,你身上有着我也未能掌握的秘密啊。”密使意味深长地说道。
宋松文沉凝着,瞭望着远方魔法少女的战场,“一点遗骸就造成了生物大灭绝,你们上位者都是这样的存在吗?”
“没有哦,宋同学,说到底上位者这种名字,只不过是你们人类的乱分类罢了,就好像是把我们下面的这个小土包,和世界第一高峰都叫做山一样。我和星柩正体的差距,比你和我之间差距还要大哦。”
“光的速度是每秒三十万公里,以人类目前的观测技术,星柩正体陨落时造成的景象,大概再过个十几亿年,你们就能看见了吧,那时候如果这颗星球上的人类还没灭绝的话,或者又诞生了什么智慧生命,应该就能看见星空成片熄灭的奇观。”
“你这种说法,就好像有人告诉我其实太阳会在50亿年后膨胀成红巨星一样,我只会觉得——哇,那可要真久啊——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感想。”宋松文略有些无力地说道。
“是啊。”密使淡淡地说道,“人类渺小得对这个宇宙而言毫无意义,可反过来讲,宇宙的兴衰对人类而言,又能有多少意义呢?”
“但眼前的事——对我而言有意义。”宋松文抬起头来,今夜第一次正眼看向梁小屏的脸,“为什么要让齐思面对这样的敌人,为什么你对她如此执著?”
“我一开始告诉过你了啊。”密使轻快地摆荡着双腿,“因为我仰慕着齐思同学,我渴望着和她构建亲密的关系。”
“因此,无论是朋友,爱侣,亲人,宿敌,我都能甘之如饴。”
“可是啊,亲人需要先天的血缘,朋友和爱侣已无空位,这样看的话,作为宿敌为她留下深刻的印记,也不错呢。”密使意味深长地看着宋松文。
宋松文闻言,思索片刻,却开口道:“不——这是梁同学的想法,现在我要听的,是密使的想法。”
“嗯……密使的想法吗?”眼前的少女,无奈地笑了笑,“和人类少女的心思相比起来,密使的想法就庸俗许多呢。”
“密使是隐秘知识的聚合体,因此永无止尽地渴求着知识,而魔法少女这一存在,是我至今为止,依然未能参透的深奥秘密,仅此而已。”
听了梁小屏的话,宋松文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似乎把握住了某些关键信息。
“这么说,齐思最近的这些变化,也是你有意为之……”
“的确是我有意。”密使面带玩味之色,“但真的是我为之吗?”
“怎么,明明是你把魔法少女设计进了陷阱,和星柩的遗骸战斗,事到如今却想否认吗?”宋松文冷笑道。
“宋同学,你还是没有明白。”密使眺望着远方的战场,叹息一般说道,“魔法少女这一存在,拥有着不讲理的,奇迹般的潜质,随着其情感与意志的波动,能够诞生出本不应存在的庞大力量——观测并掌握这一变化的秘密,是我的目的,但变化本身的存在,却是客观的现实。”
“想一想吧,没有我,星柩的遗骸空壳,也会被矿工帮派的祈求与心愿,给填充进内容物,只要你持续调查下去,迟早也会查到矿区的地下,开始探索;无论你在探索中是死是活,齐思同学都不会善罢干休,迟早也会像是飘进炸药库的火星一样,唤醒星柩的遗骸。”
“还有那最根本的,齐思同学动摇的源头……更不是我所能安排的……”密使抬眼,看向宋松文,却忽然止住了话头,总结道:
“总之,虽说密使和梁小屏,都有着各自的目的,但真的可以分清楚吗?究竟是密使对知识的渴求影响到了梁小屏,还是梁小屏对关系的渴求促使密使开始行动——说到底存在的人格只有一个。”
听罢密使的解释,宋松文只是抬眼望去,只见面对前所未见的敌人,魔法少女已渐渐显露出颓势来。
他思索着,随后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所期望见到的事,就是齐思为了应对眼前的敌人,进一步地激发魔法少女的力量,对吧?”
“没错,我想要知道会发生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知识和力量是等价的,宋同学,你知道吗?无论是人格还是肉身,梁小屏都被密使的知识彻底重塑了——你眼前这具少女的躯体,本质上其实并不存在,只是在人类的观测维度里,你能看见,听见,感知到,观测到,所以误以为我是存在着的罢了。”
“梁小屏是如此,那么齐思同学呢?当她进一步获得力量时,她的人格,乃至她的身体,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是吗?照这样说的话……”宋松文忽然叹了一口气,顿了顿,随后轻声道:
“虽然早就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我才确定了,说这种简直像是在渴求同类一样的话,你果然——很孤独呢。”
“哦?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梁小屏饶有兴致地看向宋松文,问道。
“我刚刚一直在回忆,梁小屏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和齐思产生交集的。”宋松文缓缓说道,“是初中吗?你是我们的初中同学,按常理推断是这样没错,但我想,恐怕在那之前,我们就见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