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柯啊，如今这般样子，你的剑道长进受限太大，可以考虑去除那层枷锁了。”
白守民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刚刚结束训练，正在调养气息的年轻人。
“多谢白前辈关怀，但此事事关重大，子柯目前并不准备这样做。”
听到白守民的建议，孟子柯虽姿态恭敬，但神色坚定，他感觉还不到时候，所以并不想这么做。
见状，白守民微微叹气，似是早已料到，但随即眼中精光一闪，沟壑纵横的脸上出现释然笑意，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此事已容不得犹豫了。明日老夫便会离开玄真门，就让老夫替你做出这个决定吧。”
说罢，他轻轻一抬手，便有一道光芒迅速飞向了孟子柯。
“放心，老夫会为你护法。”
他的声音笃定无疑，让孟子柯明白这绝非玩笑之语。
于是一向冷静自持的孟子柯脸色剧变，首次露出无比慌乱的神色。
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不!等等，晚辈尚未准备好......”
但没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拒绝，那光芒便落入了他的体内，并牵引着他周身四处的玄妙契机，以一种奇特的轨迹缓缓运转起来，不给他丝毫拒绝的机会。
孟子柯有心阻拦，但在白守民那洞虚境强者的伟力面前，他根本无力抵抗。
他甚至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终，那光芒向上攀升，缓缓汇入孟子柯的识海，而后轻轻地解开了一道枷锁，而后是某些东西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将孟子柯淹没。
“啊!--”
顿时，孟子柯发出难以自抑的惨叫，剧烈的冲击令他几乎无法抬起头来。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被各种杂乱的意象占据。
那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一道道厌恶的目光，一张张虚伪的面孔，与难以自抑的毁灭欲。
他仿佛站在记忆的断壁残垣间，风卷着沙砾掠过荒芜的瞳孔。
那些被烈火焚尽的沟壑里，不知名的残骸风干成嶙峋的骨殖，只剩那青木烧作的灰烬在胸腔里簌簌作响，连叹息都裹挟着燃烧殆尽的余温。
如此真实的痛苦，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多么巨大的挑战。
他抱着头俯下身体，黑发披散开来，遮掩住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那是一张狰狞的年轻面容。
......
最终，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孟子柯已经倒地不起。
他急促地呼吸着，耳边不时传来一道道充满恶意的声音，识海中还涌动着那支配一切，蔑视一切的狂热意念。
他清楚地感知到那些被自己苦苦压抑多年的灰暗过往如雪崩再临，铺天盖地，再难抑制。
在那阳炎气息的自行配合之下，苦苦维系的几乎大成的“君子之境”就这样顷刻间支离破碎，化作齑粉。
可他的心中却无比平静，甚至有些茫然。
因为在那一切浮躁恶念的最后，竟然只剩一道清晰悦耳的声音存留。
“想那么多干嘛？自己开心就好！”
他当然知道这声音的来源，却不免觉得有些荒唐。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所真正想要听到的声音，就只有这么一句而已啊。
不过，这就足够了。
此刻，他心中那把“君子阳炎”所流转的气息无比稳固，居然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强大。
“感觉如何？”
白守民悠然坐在石凳上，不知何时已经在饮茶。
孟子柯起身抱拳，礼节依然周到，周身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比晚辈之前的预想中要好上许多。”
见状，白守民呵呵一笑，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还能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看来的确挺好。”
“前辈就不怕晚辈解开枷锁后，辜负了前辈的嘱托?”
白守民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早已考虑在内。”
说罢，白守民饮尽最后一口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走了。”
白守民走到孟子柯面前，轻轻拍了拍孟子柯的肩膀，而后顷刻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释然的苍老声音。
“看你那样子不顺眼很久了，现在这个样子，才算有几分老夫当年的风范嘛。”
孟子柯轻出一口气，抬眼望去，此时红日初升，薄雾尽散，天光大亮。
他没有想到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会被如此轻易地解决，现在的他感觉出奇的畅快自由，或许正如白守民所说的那样，时机已经成熟?
不过，那道束缚他许久的枷锁消失不见，虽然让人无比轻松，却也带着难以预料的隐患。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其自然。
其实大多数人的反应，他已经不太在乎。
只是不知道，若周姝看到这样的他，会是怎样一副反应?
孟子柯有着许多猜测。
但不论如何，她应该不会厌恶他吧。
从她的性格来看，应该不会。
如果会的话......也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孟子柯伸展双臂，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
如果厌恶他的话，就只好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当然是开玩笑的，他怎么对帮了自己这么多大忙的救命恩人产生这样危险的想法呢?
孟子柯收起了笑意，掏出一把折扇来轻轻摇晃，表情神秘莫测。
......
“抱歉周姑娘，在下多有冒犯。”
孟子柯略带歉意地抱拳开口，手中依然握着那把折扇。
落在周姝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过已经意识到自己实力微薄的周姝已经没了动手教育孟子柯的心思，只好强迫自己谈论正事。
“喂喂，你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上次你功法失控的时候给我的感觉都没有这次这么强烈......”
周姝皱紧眉头，总感觉孟子柯身上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让她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看来要重新评估他的危险性了......
于是孟子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抱歉，周姑娘，实不相瞒，其实这才是在下本来的面目。”
??
听到这话，周姝彻底懵了，她张大了嘴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不儿，哥们你别吓我，什么叫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你一定是在逗我玩吧，我嘞个哥啊。
此时她的心情简直就像是楚子航突然得知了夏弥是大地与山之王一样震撼。
不对，这个类比好像不太妥当，她和孟子柯对彼此倒是没有什么隐秘的超脱友谊之情以外的感情。
但她还是想说，哈基孟，你这家伙，请不要用那么淡然的语气说出那么恐怖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