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娜娜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攥紧了那几枚来之不易的铜币,转身就走。
“他少给了。”
小黑跟在她身后,平静地陈述。
“我知道。”
夏娜娜头也不回,
“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她此刻的心情糟透了。
身体的疲惫,
对未来的迷茫,
以及对身边这个男人的提防,
像三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份屈辱,让她几乎要发疯。
回到那栋死气沉沉的大宅,两人都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夏娜娜将今天挣来的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那是她全部的家当。
然后她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依然是水煮土豆和黑面包。
两人坐在那张巨大的餐桌前,沉默地吃着。
壁炉没有生火,屋子里阴冷潮湿。
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在桌子中央投下一小圈光晕,
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单。
夏娜娜吃得很快,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共处,
然后回到楼上那个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的房间里去。
就在这时,小黑忽然开口:
“你的手,需要上药。”
夏娜娜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到小黑正看着她的手。
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在昏暗的光线下,
夏娜娜却觉得那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我说过,不用你管。”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会感染。”
小黑继续说,
“感染了,会发烧,发烧很麻烦。”
他的话语简单,却句句在理。
夏娜娜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一次小小的感染就可能致命,
而他们根本没有钱去看医生。
【他说得对。你不能生病,你这具身体太脆弱了。】
理智压过了情绪。
夏娜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没有药。”
小黑站起身,走到自己那个破旧的背包旁,那是刚见到他时,他背的背包。
从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他走回来,将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深绿色的、被捣碎的草药。
“这个,可以消炎。”
他把草药推到夏娜娜面前,
“以前在……路上,学的。”
夏娜娜死死地盯着那些草药,又看了看他。
一个难民,随身带着草药?
这太不寻常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内心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但看着自己红肿破皮的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默默地拿起一点草药,笨拙地敷在自己的伤口上。
应该不会是**或者是**吧,毕竟这是外敷,而不是内服。
就算是假药,这点量,这种使用方式,也顶多毁了自己一只手,不至于就此死亡。
虽然自己正在使用,可夏娜娜却以这是毒药为前提担心着。
夏娜娜的担心很显然是多余的,
草药传来一阵清凉的刺痛,但确实让火辣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谢,谢谢你……”
她支支吾吾的说出了道谢的话语。
说完,便逃也似地快步上了楼。
回到房间,她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用那把沉重的椅子死死抵住门。
然后她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手心里的刺痛和心底的不安交织在一起。
她不明白,那个男人一切行为的根源。
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然后图谋不轨?
还是……他真的只是个有点温柔的怪人?
不,不可能。
夏娜娜,或者说西瓦拉,从不相信巧合和无缘无故的善意。
任何一点看似温柔的举动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最深沉的恶意。
她必须更加小心。
楼下,小黑默默地收拾好餐具。
他看着夏娜娜匆忙离去的背影,
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草药,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走到窗边,透过木板的缝隙,望着外面被浓雾笼罩的城市。
“税比人命还贵。”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这被封上的窗户,这座城市,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然后,他吹熄了油灯。
整栋大宅,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死寂。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种固定的、令人疲惫的循环。
清晨,在浓雾中同行;
白天,在码头挥洒汗水;
傍晚,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死寂的大宅。
晚餐永远是水煮土豆和黑面包,对话也永远是那么寥寥几句。
夏娜娜手上的伤口在小黑的草药作用下,渐渐结痂愈合。
她没有再问过那草药的来历,小黑也没有再提。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一种基于共同劳作和生存压力的、脆弱的平衡。
-symbiosis-
夏娜娜依然用椅子抵着门,依然在屋子里也贴身带着小刀。
她对小黑的提防并未减少,
只是藏得更深了。
她会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但小黑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他总是那么沉默,那么高效,
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除了偶尔对雾都那些不合理的规定,
发出简短而精准的吐槽。
“房子里没有家具,也要收‘资产持有税’吗?”
这天,税务员刚走,小黑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问道。
那个矮胖的税务员刚刚趾高气昂地宣布,下个月的税额要上涨,因为“市政建设需要”。
“收。”
夏娜娜正在清点他们辛苦一周攒下的、少得可怜的铜币,
“因为这栋‘资产’本身就在这里。至于你有没有能力使用它,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当然,资产指的是房子本身。
无论居住条件怎么样,只要有这个房子,就要交资产持有税。
“强盗逻辑。”小黑评价道。
夏娜娜没有接话,只是将钱币一枚枚放回那个生锈的铁盒子里。
对于一切关于这房子的税额,夏娜娜只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她很庆幸收税的家伙没有闲心去查房产的持有人。
如果因为自己的反驳,导致对方彻查,让人家意外知道了自己并不合法持有这房子,就得不偿失了。
自己可不想睡进破旧的旅店呢。
不过,她发现,听着小黑吐槽这些她早已习以为常的“规矩”,
发现这怪异的一切并非常态,而是这里特有的规矩的时候。
心里竟然会有一丝莫名的轻松感。
就好像,那些压在她心头的、无处言说的愤懑,
有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