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种满花,到时候一定很漂亮,怎么样?”
清脆声线里裹着几分慵懒的病气,在姜淮身后响起。
破旧小院的泥地上,姜淮正弓着背翻土。
他眉眼生得极为清秀,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道好看的弧线,整个人清俊得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磨白的粗布褂子蹭着地皮,沾了泥的手指蜷着木柄锄头,脸上凝着颗土褐色的泥星,却也无损他的气质。
身后的女人倒是相貌平平,斜倚在剥落的门框上,眼窝微微凹陷,苍白面皮底下泛着灰败的死色,
唯有裹在粗布裙里的身段,因过分丰满而撑得布料微微发颤。
但很可惜这是个病秧子,药罐子,在这个女尊世界并不吃香。
“种花?”
姜淮锄头顿在半干的土块上,碎泥簌簌落在他沾了草屑的裤脚。
他偏头时,露出线条流畅的侧脸:
“我这三分薄地还指着种点东西填肚子,你还想种花?”
“不成。”
对于身后女人的要求,姜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表示谁也别想阻挡他种地的决心。
家里的条件本就不算好,能省一点省是一点,岂能在菜地上种花?
武昭华嗤笑一声,肩头蹭着门框,衣襟领口随动作滑下寸许,露出嫩白的锁骨。
“小家子气,等日后你跟着我吃香喝辣,穿绫罗戴珠翠,哪还需盯着这点土地?”
她眼尾上挑,病气沉沉的眸子里竟烧着点奇异的光:
“到时候你就晓得,这些年伺候我有多划算。”
姜淮正松土的手一凝,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眼神怜悯道:
“已经病的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吗?”
“真可怜,不过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进去躺着,我得去酒肆算账,晚上回来给你煎药。”
这女人生病生傻了,都开始幻想着能带自己飞黄腾达了吗?
武昭华嘴唇微微一撇,迈着小步转身进屋而去。
这个男人,他迟早会知道跟着自己会有多大的好处,多强的背景!
姜淮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洗了把脸,整理衣衫,便朝门口大步而去。
屋里那个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家里自然需要他出去忙活才有饭吃,维持生活。
姜淮快步走在路上,看着路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风景,还有街坊邻里朝他投来的善意眼神,忍不住在心底感慨。
人的适应力真的强啊,不知不觉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这是一个男女地位颠倒的女尊世界,以女子为尊,男子侍从。
他当初走了“大运”,肉身穿越到这个世界,落到一片密林之中,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吃的果腹,连水都难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片森林。
穿越没几天,眼看着就饿死在这里,最终遇上了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武昭华,救了他一命,将他带回了小镇。
当时武昭华也病着,却背着他走了许久的路,把干粮分了他一部分,才得以活命。
事后姜淮才知道,这个世界大的惊人,大到普通人用尽一生也难以走完这一国之地。
何况这个世界不知林立着多少国家,多少宗门。
武昭华将姜淮带回小镇后,按照规矩,姜淮应该认她为干娘,为其养老,照顾身体,以报救命之恩。
不过对此,姜淮只是以礼相待,当家人一般用心照顾,并没有认其为干娘,起码没有叫过。
“姜淮,姜淮!”
一声呼唤将姜淮的思绪从过去拉回到现实,他偏头望去,只见一个面带笑意的少女缓缓朝这边而来。
“怎么了?林采。”姜淮偏头问道。
林采算是他在这个小镇上的熟人,刚刚来小镇上时,她经常接济自己,就连现在姜淮在酒肆算账的活都是她介绍的。
“嘿嘿,没什么,镇长那边叫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跟你商量。”她亮晶晶的目光落在姜淮沾着泥点的衣领,又飞快地瞥向他的脸,脸颊泛起红晕。
姜淮眉头微皱,试探道:“不会又是给我介绍什么婚事吧?”
“我不成婚的。”
之前几次,镇长没少来到他家里,跟武昭华和他好生商量,好说歹说要给他讲上一门亲事。
不过每次都被武昭华半截打断,赶了出去。
“应该不是,快走吧,叫了不少人去呢。”林采摆手笑道,不停地打量着姜淮的身段。
真是可惜了这么俊俏的男子,要是说给她当相公该多好。
“行,不是婚事就行,我去看看。”姜淮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一镇之长,怎么说都要给面子才行,不然说不过去。
跟着林采走在路上,不时有人侧目。
在这以女子为尊的小镇,姜淮这张脸太扎眼。
“需不需要我帮你捎点什么?”
临到公所的时候,林采突然停下脚步,绞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白。
姜淮脚步停顿,想起了家里的那个经常卧床不起的女人,说道:
“去帮我买几盆花送家里,钱我下次见面给你。”
地是不能给武昭华养花,但她要是喜欢的话,整几盆花还是可以的。
林采迟疑了一下,问道:“只有这些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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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镇大人,您找我吗?”姜淮入堂后,朝眼前的微胖女人行礼道。
镇长只是大家口头上的称呼,眼前女人正经的官身为监镇,一镇之监,主要负责商税征收、治安管理等事,当地的地头蛇。
监镇并没有自家的房子,或者说明面上没有自己的房产,她住的地方都是职住一体,装饰较为朴素。
“姜淮来了啊,过来,坐坐坐。”监镇脸上的肥肉一抖,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姜淮笑着招手说道。
姜淮不动声色地左右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就只有持枪的卫卒,其余并未有其他一人,显得相对冷清。
这和林采所说的去了不少人完全不相符,再配合上监镇不怀好意的笑意,姜淮心中警铃大作。
这狗监镇该不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不知监镇大人到底是有何事?若是无事,小人便要退下了。”姜淮余光盯着左右卫卒,后退一步。
见状,监镇便也不再装下去,脸色一冷,挥了挥手道:
“来人,拿下。”
官府的门赫然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