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言随意地走动，按照苏杉杉说的位置找去。
一路上没有什么阻碍，到了二楼之后左拐，他便轻易地就进到了她的房间中。
独居一般有着非常多的便利，可以不用担心没关门而暴露自己的秘密就是其中之一。
裴行言推开门，一股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他忽然感觉有点怪异，这味道着实好闻，但和苏杉杉身上的却略有不同，只闻味道，裴行言会觉得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十分冷清的人。
在一个女孩的闺房里四处张望有些不太礼貌，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猥琐，但裴行言现在想要这么做，他觉得这个房间的装饰同样也有点怪。
不像是苏杉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风格。
她是个甜腻腻的女孩，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甜美像糖果一样，这其中固然有她需要为了贴近自己绘画对象而角色扮演的原因，但同样也是她的本色。
苏杉杉就是个甜甜的女孩，会甜甜地喊他的名字，甜甜地看着他，有时还会甜甜地说着“宝宝，张嘴哦~”，她一直像栀子花开时一样甜。
但现在映入裴行言眼帘的这片房间，却只能让他感觉到冷淡二字。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灰色的东西，灰色的墙纸，灰色的地毯，灰色的床单被褥，灰色的大玩偶，呆呆地坐在床上，像是被抛弃的宠物。
裴行言忽然有些怯于走进这个房间。
但那也只是一刹那的畏惧，他把门完全推开，静步走了进去。
床头柜同样是灰色的，拉动时没发出一点声音，其中躺着许多物件，杂乱不已，但这份杂乱却让裴行言暂时安定了下来，杂乱是活人的气息。
裴行言翻找着，虽然他极力避免看到什么带着秘密的东西，可毕竟人的眼睛没法像鳄鱼那样自己用眼膜给眼睛套上一层东西，有些东西只需一下就会被看见。
其中埋着一张相框破碎的相片，这是到目前为止，裴行言看到的这座屋子中唯一一张苏杉杉在笑的照片，也是唯一一个像他所认识的苏杉杉。
可这相片现在被打碎，藏在了床头柜中……
裴行言咽了口唾沫，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意象。
他继续翻找，手忽然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便在指头上出现。
这里放着几块刀片，是剃须刀上的那种，但显然苏杉杉没有胡子，而且从这段时间裴行言不太安分的眼睛观察得出的结论来看，也不会是用来刮腋下的，苏杉杉没那种东西。
至于她是不是用这东西给自己的妹妹剃个头……
裴行言觉得应该也不会。
可这么一来，这东西就只剩下了一个用途——
“她不会真的给自己改过花刀吧……”裴行言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
等到他用嘴抿着指尖，合住了伤口之后，他又继续翻找。
到了现在，这样的事情已经没法对他造成太大的冲击了，裴行言太清楚苏杉杉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了，即使她现在在他面前上演两秒在自己胳膊上划出十七刀，他也只会默默地打120救人。
但关于苏杉杉身上依旧没有被揭开的，她会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会做些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的秘密，还是围绕在裴行言的心头……
经过好一段时间的翻找，他终于找到一条长管，酸酸的味道扑鼻而来，裴行言打开确认，这就是苏杉杉要的维C泡腾片。
东西已经到了手，他不想再在这屋子里多停留，于是起身离开。
但他转过头，却看到了另一张让他诧异的照片。
准确来说，不是一张，是整整一堆。
苏杉杉房间的门头挂着许多照片，都不是很大，密密麻麻好一堆挤在一起。
裴行言眯着眼望去，忽然感觉自己背后起了许多鸡皮疙瘩。
这些照片上的女孩都是苏杉杉没错，可裴行言再怎么看，也没能发现这些女孩之间除了脸的相似之处。
有的照片中，苏杉杉一脸高傲地扬着头，裴行言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照片上的她，就像什么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一样，蔑视着一切。
可在旁边的另一只照片上，她却低垂耷拉着脑袋，目光闪躲畏缩，连镜头也不敢直视。
还有一脸凶恶相的她……
表情淡然，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吃了治疗精神类药物的她……
幸福地依偎在自己父母怀中的她……
这里有许多许多的她……
裴行言看傻了眼，他明确地知道，一个人会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场景下表现出不同的样子，这很正常，可他同样能感觉得出来，就像他曾经见过的那个，极度陌生的苏杉杉一样，这些不同照片中的主角，所展现出的精神面貌和特质，绝不是同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把这件事埋在心中，快步走了出去。
事实距离他的猜想越来越近，裴行言没法说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早就知道这一定会很麻烦，但抱怨麻烦也没什么意义，他需要想出一个合适的解法。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的情况就是他能够说服苏杉杉，拉着他去那位李老师李医生那里检查一番，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够说动苏杉杉，她很听他的话，只要把话术伪装成体检之类的检查，就一定能瞒过她，这没什么难度。
可是……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瞒过另外的“苏杉杉”，裴行言依旧忘不了那天半夜对他给他发来视频和图片的那个女孩，那绝对不是个傻白甜，如果她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事情，那么一定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可如果不这么做，眼下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裴行言这么想着，来到了楼梯口，他忽然听到门口发出一阵声音，随后便被打了开来，一个和苏杉杉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闷着头走了进来，看见窝在沙发的上的苏杉杉之后，惊喜地喊着她的名字。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便躲了起来，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有十之八九就是苏杉杉的妈妈。
裴行言转眼望向窝在沙发中的女孩，想要从她嘴中即将发出的称呼验证自己的观点，但接着，他便忘却了这一想法。
他只看到，苏杉杉脸上的表情在几秒之内就变得陌生，和刚刚那个甜腻腻向他调着情的女孩，再没有半分相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