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身影围坐于一方石案前，神色或肃穆，或淡然，皆是化神以上的存在。

宗主燕云飞居中而坐，目光扫过众人，缓声道：

“距离弟子招募大会还有一月，此次宗门将破格开放三成名额，不限出身，只看潜力。

此事我已与『天元国』那边打过招呼，届时会有不少世家子弟前来。

若无异议，便如此定下。”

众人纷纷点头，言语不多。

独孤凝霜坐在左侧，她今日身穿素色长袍，银发如瀑，神情沉静。

她一言不发，却并非在思索宗门事务，而是……无法从众人的言谈中抽离出来。

这些话，她听过。

不是听过，而是经历过。

从弟子招募名额开放，到宗主那句“会有不少世家子弟前来”，一字不差。

更让她震惊的是，右侧那个灵霄峰峰主——厉曜，正转头朝她笑道：“独孤峰主，这届弟子大会还是由你惊羽峰先挑吧。毕竟你峰上空了这么久。”

厉曜的笑容、语气、连同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神，全都一模一样。

她记得清清楚楚。

上一次，他也说了这句话。

她就那样坐着，沉默地点了头。

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独孤凝霜指尖微颤，缓缓收紧了袖中掌心。

她抬眼看向四周，一切都如记忆般精准。

宗主的神色，丹符峰峰主的无言，灵霄峰峰主的揶揄，还有最远端那位观星峰峰主，正低头把玩着一件古物，心不在焉。

“我这是……重生了？”

独孤凝霜低声自语，思绪久久不能平息。

厉曜见独孤凝霜一副走神的样子，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最近修炼修傻了？一整会都没说一句话，魂像飞出去了似的。”

独孤凝霜没有回应，神情平静。

可厉曜接下来的一段话，让那平静出现了裂痕：

“再这样冷冰冰的，怕是以后整个惊羽峰都要长出寒霜了。

要不这样，这次弟子招募你也动动手，真收一个弟子吧。

有人照顾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有人照顾』这四个字，扯动了她心底那根最脆弱的弦。

她轻轻闭上眼，试图将那一幕压下去，却压不住。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弟子招募大会后的第二日——

那时的天刚下过雨，阶前的石板仍湿滑未干。

少年衣衫半湿，背脊笔直，眼神倔强。

他站在风中，脸上还有未干的雨痕。

“我想拜你为师。”

她记得自己站在阶上，淡淡答道：“可你资质入不了我的眼。”

她说的是实话。那少年灵根不纯，气息微弱，在当时上千名报名弟子中极为普通。

照理说，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收他。

少年没有离开。

那一天之后，他每日按时出现，站在山门前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抱怨。

风吹，日晒，雨落。

他就那么站着，直到脚下石板都留下深深的印迹。

她本不想理会，可每日清晨上山时，都能看到那道身影沉默伫立。

逐渐地，她习惯了早晨的目光所及之处有那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那少年倒下了。

她下意识走过去，低头看他。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呼吸极轻。

就在她以为他昏迷之际，他却睁开了眼。

眼里没有半分怯意，只有坚持。

“我想拜你为师。”

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已经很轻了，像是随时会咽气，却仍旧坚持说完了这句话。

她沉默很久，终于点头。

“跟我来吧。”

那是她第一次破例收徒。

也是第一次，破了自己设下的规则。

她虽然不想承认，可当时她的心里确实微微动了一下。

于是，洛九天成了她惊羽峰上第一个弟子。

也是唯一一个……

她明明拒绝过，明明从不相信执念能改变命数，可到头来，是她亲手将他推入那场无法回头的局。

他一直站在她面前，她却始终看不清他。

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

独孤凝霜睁开眼，殿中议事声依旧不绝于耳。

她握紧掌心，指节发白，强自按捺着心底翻涌的情绪，低声道：“今年……我会收徒。”

殿中气氛陡然一静。

众人一愣，连厉曜都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他挑眉，“认真的？”

她没有回答。

只是慢慢低头，目光落在那份招募参与名单中一个熟悉的名字上，上面写着——

【洛九天】。

............

画面一转，回到洛府深处。

一间布置典雅的厢房内。

一名年轻男子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很认真。

镜中倒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神情肃穆而自信，眼底藏着锐意。

这人正是今晚认亲宴的主角——洛辰。

收拾完毕，他站起身，挺直脊背，仔细打量自己的仪容，确定没有问题，才推门而出。

院外石阶下，洛长青早已等候多时。

他一身家主正装，面容严肃，见到洛辰出现，眼中满意之色一闪而过。

洛辰走近，低声唤了声：“爹。”

洛长青点了点头，将洛辰上下打量一遍，语气中难掩自豪：“不愧是我洛长青的儿子，光这份气质，就足以压过一众世家子弟。”

他语气略顿，接着道：“今晚的认亲宴，其余三大家族都会到场，虽说只是形式，但对你意义非凡，你是我洛家的未来，务必要好好表现。”

洛辰微微颔首：“孩儿明白。”

他很清楚，父亲口中那句『洛家的未来』，并不止是褒奖。

也是提醒。

提醒他别忘了，洛家原本还有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少主』——洛九天。

洛辰内心满是不屑。

那个家伙，从小就在洛家享尽资源，修炼了十几年才堪堪达到筑基初期。

这种人，也配与他斗？

洛长青看在眼里，微微摇头，却没有点破。

他走近一步，声音沉稳：“你天赋虽强，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摘星神体』，但洛九天可不简单。他不争，并非不会争，你太小看他了。”

洛辰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片刻后才点头：“爹，你放心，孩儿心里有数。”

他心知父亲的用意，不过是担心自己锋芒太露，引来祸端。

只不过，他不是盲目自信，而是知道，自己有这个资格。

『摘星神体』本就罕见，他夜间引星辰之力入体，进展迅猛，修炼速度远超同龄人。

如今，他已稳入筑基中期，距离后期不过是迟早之事。

未来，他与洛九天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洛辰不觉得自己会输。

面对洛九天，他只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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