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跑进教学楼,确认身后无人追来,顾怜心才敢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紧紧贴着校服衬衫,带来一阵阵寒意。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点因为吃到面包而升起的微小喜悦,早已被碾得粉碎。

剩下的只有屈辱、后怕和深深的无力感。

是姐姐的追求者……顾怜心疲惫地闭上眼。

下次…下次一定要鼓起勇气说清楚!

说他和顾雪是亲姐弟,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他根本不想、也不敢靠近她!

这样…这样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找他麻烦了吧?

他如此自我安慰着,试图压下心头的恐慌。将揉成一团的包装袋塞进垃圾桶,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的教室。

午休的时间所剩无几,但他现在只想找个角落缩起来。

教室后门虚掩着。

顾怜心推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想悄悄溜回自己的座位。

午休时间,教室里很安静,大部分同学都在趴着休息。

然而,就在他经过教室中间靠窗的某个位置时,一道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他身上。

顾怜心浑身一僵,脚步顿住。

靠窗的位置,一个女生正支着下巴,似乎在看窗外,又似乎只是随意地转过了头。

她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却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周围的喧嚣都隔绝开来。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落,侧脸的线条精致而冷淡。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比常人略浅,像是融化的琥珀,此刻正平静无波地注视着顾怜心。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同情,更没有他习惯的轻视或无视。

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价值的审视感,冰冷而锐利,穿透了他刚刚经历狼狈的伪装,直刺心底。

顾怜心认得她。

沈清秋。

他们年级的学生会主席,也是这所学校公认的、高不可攀的风云人物。

家世显赫,成绩顶尖,容貌出众,是无数女生倾慕、男生仰望的存在。

她就像悬挂在夜空最顶端的寒星,光芒璀璨却遥不可及。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学生会或者图书馆吗?她……看到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子了吗?

顾怜心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比刚才被杨宇堵住时更加难堪。

在沈清秋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那些卑微、怯懦、不堪,都无所遁形。

他几乎是狼狈地低下头,避开了那令人心悸的视线,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冲回自己位于教室后排角落的座位,猛地趴了下去,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心脏还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慌乱。

沈清秋那一眼,比杨宇三人的威胁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窗边的沈清秋,在顾怜心仓惶逃离后,缓缓收回了目光。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涟漪转瞬即逝,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刚才,恰好看到了巷子口发生的那一幕。那个总是低着头、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少年,被堵在墙角,卑微地弯下九十度的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像一只被雨水淋透、瑟瑟发抖的幼猫,徒劳地蜷缩起身体,试图用最孱弱的姿态换取一丝生存的空间。

有趣。

沈清秋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近乎于无的弧度。

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味。

原来,学校里还有这样……脆弱又隐忍的生物?而且,似乎和那个眼高于顶、最近才稍微入了她眼的顾雪,有点关系?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午后的阳光在她清冷的侧颜上镀了一层浅金,却融化不了她眼底的冰封。

只是,那敲击桌面的指尖,似乎比刚才更轻快了一分。

教室后排的角落,顾怜心紧紧闭着眼,试图将沈清秋那冰冷的视线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然而,那目光带来的寒意,却比深秋的冷风更刺骨地烙印在了他的皮肤上。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似乎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那力求“透明”的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而此刻,在另一栋教学楼,高二某班的教室里。

顾雪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刚结束的一局游戏胜利画面。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也是她的跟班之一,凑过来小声说:“雪姐,刚看到杨宇他们又在堵你那个便宜弟弟了,就在高一教学楼后面那条巷子口。”

顾雪划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堵他?呵,杨宇那帮人也就这点出息。欺负那种软脚虾有什么意思?”

她将手机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废物就是废物,活该被人踩。”

她端起桌上那瓶价格不菲的进口果汁,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她心情似乎好了点。想到顾怜心那副唯唯诺诺、任人揉捏的样子,她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优越感。

仿佛通过贬低他,能让自己显得更加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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