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他在这里停下。

场内没有打扰他的人,更没有打扰他的声音。

他很流畅地念到这里,又很流畅地进入这段情绪,让自己变成那个主人公,以天地起誓。

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有份量。

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表达不出他应有的效果。

所以,这最后一句,在前面的铺垫之后,才更加震撼人心。

他现在就在看着苏离语。

后者眼中已经完全湿润,粉唇轻启,像是在听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一样松弛着表情,但是眼神落在潭墨身上。

要等他讲完。

于是潭墨看着她,说出最后一句。

“乃敢与君绝。”

此句之后,苏离语眼中的一滴清泪顺势而落。

她听完整首后,已经沉浸其中,发现自己真的就是这里面被表达爱意的人吗?

可念着的人,在看她。

念着的人,在温柔地看她,眼中都是爱意。

那么,她就是被爱的那个吧?

她就是那个享受誓言的人吧?

那她要不要,此生之后,都要守护高山、江水、冬雷、雨雪,还有天地啊?

不然,它们真得如同所说一般,怎么办?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她怔怔地起身,伸手挡住潭墨的嘴巴。

“别说了。”

她说得很小声,只有潭墨能听道。

“再说下去,我……我怎么守护的来……”

潭墨对此有些讶异,无非是词句而已,苏离语的感触竟然如此大吗?

不过,也正说明他的演绎还可以。

他将苏离语抱在怀里。

这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动容呢?

苏离语说出“我”,而非“本座”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

“周围,还有人呢,你,你可是……”

“再等等……”

苏离语在回味。

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意表达,对她来说太过梦幻。

她得到过爱的,谁敢说她苏离语没得到过爱?

她能翻手便让男人屈尊于她面前。

她能让天清宗第一女修洛凰的贴身随从,称为自己的未婚夫。

她也能让潭墨处处恭敬自己,处处体贴自己,和自己设计一出又一出的表演,用情缘石骗过数不胜数的人。

可那终究是表演。

她知道开始,也知道结局。

像是舔着草根一样,带着土腥气,尝着其中的一丝甜。

但这是爱吗?

她能得到,但这真的是吗?

她不想知道。

良久,她才放开潭墨,泪痕挂在羞红的脸上,只顾扯着他的手。

“真好!真好!苏姐姐,我都感动的有些哭了!”

白书晴脸上从刚才就在笑着,一直保持到现在,不停地赞叹。

“这首这么好,潭墨你竟然不写在那本词集里!果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她笑得很自然。

潭墨看了她一眼,便也不破坏这么好的关系距离,与氛围。

“没那回事!当时忘记了,有时间给你加进去!”

“好,一言为定!”

这三个人,被洛凰看在眼里。

看起来好像关系很好,很轻松的一种关系。

这种轻松,都是来自于没有压力的目标。

她其实刚才在听着的时候,就已经想懂了。

这些情爱,轻松,就是和她没关系啊!

她要练功的。

天境!

甚至神境!

那时候,她就可以将山化为平地,断开江水,六月飞雪,甚至劈开天地!

誓言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谁在乎呢?

她看着潭墨,攥着拳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凳子和地面发出声音。

可场内此刻的气氛,已经被潭墨刚才的演绎点燃。

没有人关注她要做什么。

她想了想,又坐下来,毕竟作为客人,中途离席不太好。

这样想着,她垂下头。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潭墨,你说得是假的吧。

……

“好真挚的感情!”

张九严夸赞道。

“老朽生平仅见这么优秀的文章,如果这些能在此传阅,其实是真的对大家很有帮助的事情。

“刚才其实我几次都很想问你,这几首文章的感觉,视角尽数不同,而且反差巨大,很难想象是潭公子一人所作。”

这是真的。

潭墨也准备好了应对话术。

正当他开口时,张九严还没说完。

“但每一首都很精彩,最后一首更是大气、感人,我觉得你肯定有你独特的创作方式,我贸然揣测,实属浅薄。”

“张老,不必如此。”

潭墨被说得有些害臊。

但是既然都给他圆好了,他也没理由不借坡下驴。

“确实如张老所言,创作时只要想象那个感觉,代入其中,情绪饱满,也并非难事。”

他接着道,“至于您说的那给大家传阅的事情,因为我本身都是作为词集给白姑娘的,也承诺过这是唯一一份,传阅的事情,与白姑娘商讨便好。”

白书晴愣了下,思索半晌,微微张开没有血色的唇:“张老,等我回去考虑一下,然后跟您说传阅的事情。”

“好,好。”

张九严拍着手,然后轻咳两声,开始做叮嘱。

“大家都是文人墨客,大家心里想的什么,老朽一清二楚,每个人做什么,每个人该做什么,每个人能做什么,都是不同的。

“文人墨客,并不是说做不了修炼者,就是一个给自己要面子的身份,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在这一身份下,又有做出什么成就吗?

“你们随时可以选择自己的身份,但是前提,一定要纯粹,那是你们的热爱啊,一生数十年,可别都在怨声载道中度过。

“用一句我旁听过白小姐和潭公子的对诗中学习来的话,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啊。”

张九严至此收声,然后招招手,让下人继续维持。

场内也是寂静了瞬间,便在零星的鼓掌声带动下,一起鼓掌。

文人墨客们涨红了脸,平日和张老在洛南水榭见面,都是文人自称,可他们着实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只是为了说服自己在世间的存在价值而已。

鼓声、乐器声,都在这一刻重新开始,云水宴会还没有结束。

下人开始用下一个奖品来让场内气氛活跃一下。

“今日的一个人人皆可得的奖项,是一把古琴,凤骇,传承于第一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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