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眼里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骗你利用你,对不住了。霜儿。恨我吧,越恨越好。” 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惨淡的弧度。
“恨意越真,你拿到传承的机会越大。到时候……你要真能逮着我,随你处置。”
厉天行身形一晃,左脚踩右脚,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嗖”地就蹿上了旁边一棵巨树的顶端。
浓密的枝叶晃了晃,他的人影便彻底融入了那片幽暗的墨绿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谢祁阳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不是……你好歹留个地图啊?!或者给点提示啊?!我……我也不是不能配合啊,讨价还价也行啊,你能不能不要走那么快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恐怖的画面挤走了——老家后山那些指甲盖大的蟋蟀、油光水滑的蟑螂、毛茸茸的蜘蛛……
眨眼就变成了两三米高、磨盘宽的庞然巨物,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肢,抖动着钢针似的绒毛,复眼闪烁着冰冷的光……
谢祁阳猛地打了个寒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惶然地环顾四周。
参天巨木投下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几乎隔绝了天光。头顶的枝叶间,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在窥探。
她有些懵了。自己现在该往哪走?
“厉天行!你个王八蛋!滚出来!!” 谢祁阳壮着胆子吼了一嗓子,声音在死寂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尖利。
回应她的只有更深的寂静,以及……旁边几棵巨木树冠突然剧烈的晃动,枝叶哗啦啦作响。
谢祁阳瞳孔骤缩,汗毛倒竖。
她猛地绷紧身体,后背寒气瞬间凝聚,几根尖锐的冰锥无声成型,悬浮在空气中,闪烁着幽幽的寒光。
“谁?!滚出来!” 她厉声喝道,嗓子发紧,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跳。这感觉……太熟悉了。
像极了小时候。老家后山那片野林子,她玩疯了,忘了时间。
天一点点黑透,四周的景物都变成了狰狞模糊的黑影。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被无边黑暗吞噬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一模一样。
前面的树枝动了动……里面是不是盘着条蛇?还是藏着更可怕的东西?
她用力甩甩头,想把那无用的幻想甩出去。不能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
“唰!唰!唰!”
悬浮的冰锥带着破空声,狠狠扎向刚才晃动最厉害的树冠!
枝叶被打得簌簌落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残叶打着旋儿飘落。
谢祁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虚惊一场?或许只是风,或者一只大点的鸟?
但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她目光扫过周围几乎一模一样的巨树和幽暗小径,最后胡乱选了一条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
到头来,还是得靠运气。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眼神一凝,不再犹豫,朝着那片未知的黑暗,一头扎了进去。
谢祁阳麻木地不断往前走,对于周边的一切风吹草动都直接忽略。
脑子里乱糟糟的,关于冥古洞天的零星记忆,全是些道听途说。
只模糊记得这里头异兽横行,但也藏着外面难得一见的数千年,数万年的灵药。
甚至有种说法,洞天最深处还有冥古天尊的衣钵,和长着能延寿的宝药。
这诱惑太大,过去不知多少寿元将尽的老家伙,抱着最后一搏的念头闯进来,想着逆天改命。
结果呢?别说千年宝药,连根像样的草都没人带出来过。侥幸爬出去的,个个带伤,神志不清,只要一提“冥古洞天”四个字,立马就跟疯了一样。
打那以后,这地方就彻底成了禁地,也就剩下些要钱不要命的底层散修,为了点外围年份浅的灵药,敢进来碰碰运气。
可这地方……哪是寻常散修能应付的?撞上随便一头异兽,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自己也说不清走了多久。
脚下的路似乎渐渐开阔了些,头顶树冠的缝隙也大了,漏下更多斑驳的光线,不再像之前那么压抑得喘不过气。
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望不到边的巨大废墟,突兀地横亘在密林之中。
残破的巨石立柱歪斜着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断裂的宫墙,巨兽的肋骨,满地都是碎裂的巨大石块。
荒草在石缝里顽强地钻出,四周一片死寂破败。勉强能窥探出这里曾经的宏伟与辉煌。
空气里的灵气确实比外面浓郁不少,对普通散修来说,在此修炼算是撞大运了。但对拥有太阴圣体的谢祁阳而言,这点灵气也就聊胜于无。
她没停留,小心地绕过倒塌的巨梁和深不见底的裂缝,继续往里探。
又走了一段,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几株难以想象的巨树拔地而起。
光是暴露在地表、虬结如龙的树根,就比谢祁阳整个人还要粗壮数倍。
更吸引眼球的是巨树脚下。那里生长着一丛丛形态各异的植物,叶片或花瓣上,竟自然流淌着星星点点、如梦似幻的微光。
这光芒,是灵药精华外溢的标志,意味着这些药草,至少是百年以上的老药。
谢祁阳心头一跳,却硬生生压住了冲过去采摘的冲动。
她警惕地扫视着安静的树冠,缓缓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碎石。
冰凉的石头入手,她掌心微光一闪,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寒气的冰晶瞬间包裹住石块。
紧接着,她手臂猛地发力,将这块“冰坨”狠狠掷向巨树那庞大躯干。
石块带着破风声飞向目标区域。
就在石块即将落地的刹那——
“唳——!!!”
一声极其尖锐的厉啸,猛地从那浓密的树冠深处炸响。
声音蕴含的冲击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谢祁阳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