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硝烟窜入鼻腔,狂热情绪不曾消解。

但,最具危险敏感性的野兽刹那间进行本能反应,蓉蓉赤红着双眼扑倒性命垂危的万俟悠忽并在下个瞬间激烈翻滚,借助着尘埃的激荡拼命躲闪。

用力夹紧深陷昏迷的恋人,同时兼顾着两条性命的蓉蓉略显狼狈。

此时此刻,野兽化的女武神lady、其心跳速率甚至迈越了最激昂的鼓点,她几乎是用撞的方式、强行破开了位于翻滚途径上的一堵危墙。

“没事吧!任桓之同学!还有......婆婆大人!”

“这家伙在胡咧咧些什么呢”————换个情景场合100%会遭到如此吐槽,野蛮的一脚将完全累赘化的某少主同志体现自认为是狙击死角的断壁残垣更深处,蓉蓉第一时间爬起身试图确认中弹负伤者的安危。

野兽的第六感、危险预知以及残酷嗅觉全力暴走,正经历一场头脑风暴,预判着第三枚子弹的射击轨道————然而,被强化听觉的双耳只捕捉到坏中之人的粗重喘息,和危墙的一角静静塌陷的动静......仿佛一瞬间被吸走成了真空环境,周遭安静得诡异。

确实太安静了,先不谈放冷枪因何中断,倘若动态视力没有辜负这份强化,蓉蓉确信自己没有看漏万俟悠忽手里堪称是硕果仅存的【怪物】13号在Master(御主)遇袭的第一时间就咆哮着冲向黑暗走廊的尽头方向的画面。

然而,货真价实的野兽仿佛被暗黑立场整个吞噬,哪怕发出一声嚎叫呢!

“先不管这些了!”

“哈啊,呼哈,哈啊......”

呛出的鲜血沾染了嘴角,黑发幼女胸膛起伏得像是被豪腕铁匠捣鼓得虎虎生风的风箱。

蓉蓉下意识想要扒拉掉衣服、深入确认中弹伤口的病害,结果布料并未传来大出血应有的粘稠感。

“啊啊啊,真是扫兴的坏孩子。”

**尚存的蓉蓉缺乏对现状的了解、判断,局势也经不起等待,取代理应发生的枪声与【怪物】的骇人嘶吼,于此刻支配舞台的,是一连串寂寥失落的叹息。

“!?”

猛地扭头瞪视向脚步声传来的方位,敌人竟然主动现身、舍弃了最合理的偷袭战法。

“八米,七米,六米......还剩下四米!”

蓉蓉咬紧牙关,确信能在0.5秒内撕咬、撕扯下那道缓缓从角落阴影里现身的不速之客的喉咙,必须让其血债血偿。

野兽不假思索,付诸行动,遵从本能。

然而————

“就说嘛,能不能稍微文明点?”

“诶......诶?”

仿佛爆发的整个过程被强制打断在弹簧压缩得最极限的瞬间,脑袋里刚冒出“得手了”的提前胜利宣判,野兽的视野突遭阴影笼罩————那属于少年又小又香(迫真)的掌心。

“女人呐,最瑰丽的品质可就是品性唷?所以......人家不喜欢粗鲁的蠢狗。”

漫不经心的评头论足掺杂进丝丝暴力,等意识到的时候,周遭的风景皆在刹那间、急速地向前方拉扯,拉扯成极为扭曲的形状。

直至后脑勺传来疑似被撞破皮的痛感,视野略微歪斜的蓉蓉才后知后觉地理解到自己这是被名为“先之先”的技巧实现了反杀。

未曾看清来者面目,即惨遭摁着脑门而摔翻、抛飞......被徒手扔了出去。

“糟、糟了!婆婆大人有危险!”

区区这种程度的疼痛算不得什么,蓉蓉颇谙轻重缓急之道,竭力避免最糟的结局发生。

“砰————!”

下一秒,枪声响起。

野兽的心脏为此险些停跳,然而开枪者却并非实力深不可测的不速之客。

“哇、哇哇哇哇哇!?犯规啦!”

“哈哈,哈啊,呼哈啊......”

一边是被吓得“活蹦乱跳”的聒噪,一边是能凸显身体极度不适的粗重喘息。

停下脚步、定神一瞧,身中凶弹的万俟悠忽这会儿竟靠自己力量扶墙站立,左手正握着枪口弥漫硝烟的袖珍型号手枪————枪声来自于受害者本人,估计是藏着防身的底牌。

至于那位因恐慌(确信)而哇哇乱叫的施暴者......

“真蹊跷,影酱逢人就吹嘘的自制子弹吧不可能无法夺走性命......果然是自吹自擂?”

光用瞧、无需深入了解即能深刻领悟对方轻浮的性格底色的少年,如今正以绝对偏向大大咧咧的形象脚踩“石块”耸肩站立,且每隔几秒就调整姿势,似是不习惯规规矩矩。

他是个光看外观无法判别为危险分子的时髦男生,请Tony老师精心设计的粉白相间的英伦风微微卷发,佩戴在耳垂上的闪闪发亮的耳坠饰品,绝对会被蔑视为“娘炮”的涂抹了鲜明色彩的靓丽指甲油,以及“略施粉黛”的淡妆————硬要套人设的话,即是世人眼中最刻板印象的韩流男生。

明明最适合的主舞台为闪光灯环绕的选秀节目,却出现在战场深处偷袭伤人。

“......咕!”

凝视着粉头发的鲜亮少年不断掸去肩头的灰尘,野兽正式嗅到了冠以“残酷”之名的底色。

不可能忽略掉的吧?没有不被吓得骇然的道理的吧?就在脚下,被以踩头的方式进行羞辱的“石块”,原来是先前冲出去护主御敌的【怪物】13号————被单手拖拽了一路,比蓉蓉更早遭到击溃,它只用了极短暂的时间就沦落为少年的手下败将。

最糟糕的时间点,遇到了最糟糕的敌人。

“该死......”

面色因痛苦而扭曲的万俟悠忽捏紧扳机,强烈的晕眩不合时宜地袭击她。

“为什么要......”

“自我介绍一下吧。”粉发少年歪头歪脑着打断质问,“我叫蒲莺六花,是超伟大(笑)的黑道皇帝最糟糕的私生子。”

同样不合时宜的,还有不速之客突然的自报家名。

“咦、咦咦咦咦咦!?”

条件反射诧异惊叫的蓉蓉,就此成为不合时宜氛围的一份子。

她确实有这份资格来表露惊诧的态度,毕竟......眼前之人无疑是任桓之的弟弟。

是恋人血脉相连的亲人(确信)。

“等等!但、但是,为什么......!”

“啊,不该忘记的,这位是我最疼爱、最重视的家人。”

“啪”地双掌合十,自诩“最糟糕”的粉发少年突然扭头转身、朝着后方喊了一嗓子。

“来和大哥的几位重要的女性见个面,别害羞,影酱。”

用绝对轻佻的口吻,少年一连串催促数遍,最终一道崭新的脚步声不情不愿地回应了他。

片刻后,一名持械的娃娃脸缓缓现身,目睹到那把狙击枪的蓉刹那间瞳孔缩小成针孔状,下意识就要扑上前将其摧毁————被控制住了。

被少年的......实体化的恶意。

脚踝被恶意凝聚成的无形之手牢牢攥住,无法动弹的处境极度危险。

“介绍一下,这位是和我关系最棒的弟弟,同时也是笨蛋大哥名义上、且不为所知的诸多私生子弟弟中的翘楚......如妳们所见,之前就是由可爱的影酱负责开枪,但......”

面带微笑的粉发少年重新扭头,他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影酱,为什么不愿意开第二枪?什么时候成了不杀主义者啦?”

“我只是......”

“砰!”

手捧狙击枪、不知为何半弯着腰的娃娃脸迷彩服少年刚欲辩解些什么,只见粉发少年毫无征兆地零帧出手,伴随一道残影回闪,后者口中最疼爱的弟弟顷刻间被拍在了墙上。

伴随着极响亮的“咚”的碰撞声,疑似此前就负有旧伤的狙击手一边“哇”的呕血一边踉跄摔倒,且久久无法再站立起身......哪怕是喘息呻吟。

————赤裸裸的炫耀武力举止。

“不,这是惩罚唷?”

缓缓别过侧脸,粉发少年以纤细食指轻抵涂抹靓丽色彩的唇瓣。

“不听话就要挨揍,任谁都会这样展开教育的吧?”

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也不想想能苟活到现在究竟是靠着谁在‘恩赐’,哎哎哎,果然强者就该一直维持刻薄寡恩的高高在上一面,否则被驯养的狗就会产生反而害了自己的误解......弱肉强食的尊卑就该时刻牢记,这才叫保身之道喔?”

“咳、咳哇,言外之意,简直就是在强调......自己,是最强大的存在......”

颤颤巍巍着举起枪口,气若游丝的万俟悠忽试图以唯一成年人的身份履行义务。

而透过她被硝烟熏坏、烧焦的白大褂外套,能隐约窥探到内侧目测疑似为硅胶材料的特殊作战服————或许就是被这玩意救了一命。

“哼,防弹背心吗?”粉发少年耸耸肩,“万俟家的人还真是懂得苟活之道呢?”

“不,这是平时最不屑提及的‘福报’罢了......”

“......原来如此。”脑筋特别活络,瞬间就get到了真相,“因为是克隆体,本身就接受了肉体方面的各项强化......了不得,这下更起了继续开枪射杀的欲望啦~!”

“休想————!”

粉发少年还停留在兴奋语调的尾音阶段,蓉蓉先发制人、试图抢在对方捡起枪支之前将其控制住,绝不能让这危险的男人如愿以偿。

虽然不明白弟弟企图暗杀哥哥的复杂家庭伦理关系,说什么都要保全恋人的安危。

而看似还能站立,哪怕肉体据说有所强化,但想来至少有数根肋骨遭到断裂,如今只是强撑着维护大人的颜面罢了。

“别紧张,我其实......对大哥没有兴趣。”

“嗯,至少,暂时”————耳畔边传来这阵低语,蓉蓉赫然发觉粉发少年竟展现出远超这个状态下的自己的敏捷,**满满的动态视力居然无法捕捉到何时动了起来。

现实的残酷一笔带过,结论只有女武神lady被耻辱地反扣住左臂,紧跟着挨了对准后脊骨的粗暴一脚,重新跌了个狗啃泥。

“任桓之同学......呜!”

“冷静点,都说了这回目标不是笨蛋大哥啦,好好听人讲话,笨狗!”

下一瞬烙印在蓉蓉视网膜上的画面,是嘴角噙着一抹残酷的粉发少年单手掐着挣扎不已的万俟悠忽的画面,力道之大已经让后者眼球翻白。

————蒲莺六花想要杀死万俟悠忽。

理由,何在?

“真是满脸不明就里的蠢样子呢?”

似乎想到了某个坏主意,粉发少年接着道: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如果妳答应老老实实不动,不添乱,我就将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娓娓道来......怎样?单方面对妳有利的买卖唷?”

“等、等等!怎么会答应......”

“嘛,不同意也无所谓,反正妳肯定打不赢我。”

冷不丁一句降温数十度的发言,配合着那股捉摸不透的恶意,让野兽被动地冷静下来。

“丑话呢,先说在前头,我呐......意外的还蛮强的噢?”

被迫重新回味了一遍少年实力的冰山一角,蓉蓉嘴唇微颤。

“OK,沉默就是默认。”

兴高采烈地拍拍掌,维持着单手掐脖子的反派姿势,粉发少年开始单方面的阐述。

“我啊,最讨厌的人就是任桓之啦~!”

用最欢快的语调,坦白最露骨的恨意。

“因为他夺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我的妹·妹。

舞台步入高潮,男演员的高音媲美平地惊雷。

“我的名字是蒲莺六花。”缘由不明地强调身份,“换在其他城市,我是不晓得啦,至少在东木市,根据不成文的法则,复姓即是血统崇高的象征......都说‘白手起家’的黑道皇帝是这座城市的奇迹,可任谁都知道,他的背后有权力者相助。”

否则早就横死街头了。

因此,那并非奇迹,而是货真价实的童话幻想。

“......”

蓉蓉捏紧拳头,暗自观察着粉发少年的破绽。

对于突如其来的自吹自擂、炫耀家世,她堪称毫无兴趣,更跟不上那飘忽不定的话题。

“任地狱与四大家族是彼此利用的关系,深谙借助万俟、澹台或闻人力量乃饮鸩止渴的黑道皇帝自然要在暗中寻求另一股独立势力————东木市不止四大家族而已,或主动龟缩在角落或故意隐藏......假使一切源头的巫马可以被评为‘第零家族’,那么吾等蒲莺即是堂堂正正的第五大家族。”

当然了,这个“我们”里面其实没有包括我的。

“......”

看似用了调侃的口吻,野兽却能嗅到深藏背后的彻骨恨意。

“听着,我没时间陪你......”

“为了得到蒲莺家,确切地说,是‘那个人’的支持,任地狱迎娶了年轻家主的胞姐。”

女武神lady呲牙至一半,遭到粉发少年抬掌打断。

“明媒正娶,童叟无欺。”“啪”地打了一记响指,“严格来说,是即将奉子成婚的前夜就撒手人寰......那位女性留下一对双胞胎就逝世了。”

香消玉殒,天妒红颜。

“任地狱悲痛欲绝,或者说他需要表现出那副模样。”

冷笑数声,少年继续阐述道:

“厚葬了名义上的第二任妻子的数年后,黑道皇帝以思念难耐之名、向蒲莺家提出了希望将孩子接回的要求,幸运的是,失去至亲的家主颇为通情达理,虽然有些费解,最终还是同意了将女孩的抚养权赠回......听懂了吗?”

“......欸?”

蓉蓉顿时一愣,傻乎乎得很经典。

“听到这里还不明白吗?真是伤脑筋呀~!”

粉发少年粗鲁地挠了挠头发,倏地抬眸冷笑。

“早逝的那位准夫人可是诞下一对‘金童玉女’唷?为什么只有妹妹的那一方被带走了?留下的男婴后续又有何种经历呢?”

“暗示得这么明显,脑筋总该转过弯了吧”————鄙夷的眼神背后藏着这份思绪。

“!?”

蓉蓉特别讨厌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她瞬间猜到面前这个男生更具体的身份,胸中的醍醐味也逐渐消减。

“难道说......”

“Bingo!”又打了记响指,“被任地狱带走的女婴,就是如今改名为任百合、并被其指名为继承人的,以任桓之妹妹的身份被包括妳们在内的很多人知晓的存在————我呐,对于‘被舍弃’这件事没啥感触,可能是性格天生就是没心没肺......憎恨的理由倒也简单,本该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不再拐弯抹角,直抒胸臆的过程逐渐语气冰冷。

仿佛彻底褪去了顽劣的孩子气,吊儿郎当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意味着糟糕即将降临。

“那是我的妹妹才对!”

歪了歪脑袋,粉发少年语气陡然激烈。

但他很好地控制住没有暴走,掐住万俟悠忽脖颈的力道不曾加重......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明明应该叫蒲莺百合!而不是某个奇怪男人的妹妹!”

少年嘶吼得目眦欲裂,仿佛要从喉咙深处呕出些“什么”。

“谁给他的资格!谁允许他那么做的!害死了母亲还不够吗?居然还要从我身边夺走更多的东西!?任地狱也是!蒲莺家也是!”

憎恶的言语不断被吐露,少年短暂地被仇恨支配。

“那一天,我选择了主动离开蒲莺家。”

从那天之后,犯下无法饶恕罪孽的蒲莺家也被列入复仇名单。

“......”

“嘛,事到如今,那孩子的认知遭到污染、无法改变。”蒲莺六花说,“在懵懂的年龄被带走,结局就已经注定......我永远失去了被她打从心底里认可为兄长的资格。”

蒲莺百合,或者说任百合,只会将自己视作为任桓之的妹妹。

这是唯一且永恒不变的东西。

“可笑吧?按照血缘亲疏关系,那混账明明只是同父异母的哥哥......”

缺乏简单粗暴宣泄情绪的粗鄙之语,但透过每句话、每个字,蓉蓉能清晰直观地感受到粉发少年对这份捉弄人的命运的控诉。

“任百合......”

脑海里逐渐浮现一道堪称名门闺秀典范的女孩身影。

恋人的妹妹不可能缺乏了解,万万没料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狗血的过往纠葛。

脑筋稍许转动,并非不能理解这份愤怒的源头————站在粉发少年的立场,疑似(100%就是)妹控的他无法原谅被夺走了最珍视的羁绊。

假设一下好了,如果站在距离任桓之最近的位置是别的乱七八糟的女人,自己肯定也会气得火冒三丈、甚至因为理智丧失而犯下罪孽......但,与我何干?

“就......就这点无聊理由?”

轻扯嘴角,野兽重新愤怒。

“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敌视,你就要毁掉治好任桓之的希望吗!?”

“咚”地跺脚,整个过道为之晃荡、颤抖。

“退一万步来说,任桓之绝对是最无辜的那个!别搞错报复的对象啊!”

“没搞错哟?”粉发少年先是一愣,很快切换成无辜的嘟嘴模式,“从我身边夺走那个孩子的混账男人已经死了呀?”

“......额?”

无视眼神警告妄动的蓉蓉猛地呆愣住。

“任地狱罪有应得,横死街头。”专门强调,“愤怒的火焰必须倾泻,只好委屈我的好大哥啦......平时享福那么久,也该替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生物爹被各路仇家找上门啦~!”

这就叫权利与义务的统一性。

“哪有这种道理......!”

“不过放心,我没打算趁人之危,我的目标并非是大哥。”

“......欸?”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蛮堂堂正正的。”猛拍挺起的胸口,粉发少年也自诩绅士,“我的目标一直是正面对决、凭实力击溃那家伙......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耶?”

用剩余空闲着、能活动的右手开始掰着手指逐个计算,将糟心事娓娓道来。

“每次遇到大哥,不是状态不佳、被揍得半残废,就是遭到乱七八糟势力的追杀,要么干脆就在住院部‘安营扎寨’......瞧吧,这根本不符合我的美学吧?”

哪怕战胜了遍体鳞伤的“宿敌”,也根本没有满足感可言吧?

只会残留无尽的空虚罢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自从入学【破军】以来,频繁被牵扯进各种事端。

被闻人家邀请前往作客的圣诞节前夕为起点,这短短两周内亦是每日都在天降横祸。

“不觉得很像一拳头揍在棉花上吗?”粉发少年反问道,“哪怕我再坚持原则,可憋久了总归会气坏身子......因此,为了杜绝最终变成心理变态,我必须提前收点‘利息’。”

这都是一直都在受伤的大哥不好。

“作为让我忍耐了那么久的代价,我要杀掉这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女人。”

“什、什么......!?”

身子一震,蓉蓉顿时消除精神松懈的debuff————她总是跟不上粉发少年的思维节奏,往往会因为无语情绪而萌生无力感。

“一开始就是开枪瞄准这家伙的。”还挺善解人意地又解释了遍,“如果不是影酱突然叛逆期到了,兼之克隆体的肉体强度确实超乎预料,心中这股积攒的恶气早就缓解了些......啊啊,该怎么办呢?让我烦躁就是你们不对。”

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利落地死掉呢?

“可惜因为受伤过重,不能亲眼瞧见母亲被击毙的瞬间。”

要不要耐心等待混账大哥体力恢复了些呢?

“我......才不是......”

姑且算是全程意识清醒,被命运扼住咽喉(确信)的万俟悠忽突然间呻吟着开口。

“才不是......他的,母亲......”

黑发幼女执拗地如此主张。

她尝试着掰开蒲莺六花的手,几道肉眼微不可察的指甲抓痕浮现在手背。

“妳的否定无所谓吧?唯一的依据只有大哥的观感,既然他觉得妳是,那妳就是咯?”

嘲笑着,嘲弄着,粉发少年补充道:

“其实较真点盘算,我尊敬的大哥也是个缺乏母爱的苦命人,生母死掉了,养母又是那副重量级的品性,倘若再痛失硕果仅存的代餐的话......嘻嘻,我确信,没有什么比这份心之伤痛更加致命的啦~!”

痛,痛啊,太痛了!

“总之,要怪就怪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和这位怨种扯上关系了吧。”

各项事实证明,一旦和任桓之扯上关系,就会不幸。

“住手!”

野兽引擎轰鸣作响,蓉蓉意识到对方本质就是个不可理喻、无法交流的怪物,毫无保留地冲撞向前,瞪得通红的眼瞳满是觉悟。

“唉,我还以为妳或许能够理解呢?”

“谁会......理·解————那种东西啊!?”

蓉蓉咆哮着抡圆了臂捶,力道之猛烈令现场骤然刮起烈风。

然而————

“太·慢·了。”

大开大合意味着破绽居多。

蒲莺六花从容不迫地挑了一处帧数切换的片段转身、出拳、轻握————极为短暂的0.05秒左右,少年的拳锋同野兽的躯体相触。

“轰!!!!!!”

时间重新恢复流逝。

刹那间,蓉蓉被硬生生一拳轰飞至半空。

“咳、咳哇......!?”

大量的鲜血自口腔、鼻腔内喷涌而出,这显然是内脏遭受重创。

赤发的女武神双目不受控制地往上翻白,甚至眼眶周遭都隐约迸裂血丝。

“提醒过了吧?我......强得不可思议。”

野兽的猩红,女武神的赤红,如今统统转移到了蒲莺六花蓄意轰出的右拳表面。

侧目斜视着手下败将呈现一种极为夸张的姿势、身躯就像爆炸一般翻滚出去,飞了出去,接连撞踏两堵空房间的危墙,粉发少年并没有为此获得一丁半点的愉悦。

仿佛只是随便碾死了一只蚂蚁,如此易如反掌。

“‘海王’————人们会如此称呼武学成就高超,在武学界拥有相当之高的成就与影响力的宗师、高手......据说,这个武学称号的解释是武艺像大海一样深厚。”

我实际还蛮喜欢这个称呼的,也觉得自身实力与之完全匹配。

“但,突然某一天,我试想着稍微发散一下思维,比海洋更广袤、更辽阔的东西是什么?答案很简单,是天空。”

继续维持着单手掐住万俟悠忽脖颈、任由其虚弱挣扎的架势,粉发少年缓缓转身。

他从很远的距离俯瞰着被揍趴下的野兽,睥睨着失去全部保护力量的“宿敌”与仇人。

“所以,从得出结论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改称自己为‘飞王’......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舍弃了蒲莺家身份的我如今真正的名字,是绯六花。”

倘若不介意的话,妳也可以“尊称”我为“飞王六花”。

或者“飞王绯”。

“全凭妳的喜好......哦对,顺带一提,刚刚秒杀妳的招式叫做‘空道’。”

是一种蛮古老的武术,我刚好掌握了些皮毛。

“哪里......击败了!”

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一脚踹飞压在身上的墙板断层的蓉蓉重整架势,她远没有那么脆弱。

“管你是海王还是陆王啦!总之休想得逞!才不会让你杀掉婆婆大人......”

“————砰!”

枪声陡然间响彻过道,也一度压过吹起反攻号角的蓉蓉的战吼。

“啧......!”

子弹自死角突然射出,仅有几帧的反应时间。

将之闪避掉对于自诩“飞王”的武艺宗师(迫真)并不算困难,但恰好在这个微妙的节点瞬间,疑似积攒全部剩余力气的万俟悠忽冷不丁从披肩散发的发根深处掏出几根不知涂抹何种危险药剂的银针、试图戳向粉发少年的皮肉。

恰恰因为这么一干扰,本就勉强够用的躲避时间遭到帧数减半,蒲莺六花被迫放松了对万俟悠忽的钳制,头一次表现出略微的狼狈。

“哎呀,差点忘了影酱最讨厌当应声虫了......脾气也是偏有仇必报的那款呢?”

蒲莺六花刹那间出现在子弹轨迹的左侧方向,贴墙站立的他面色微冷地瞥向被自己拳打脚踢的私生子兄弟————穿着迷彩服的娃娃脸雇佣兵不知何时拿回了自己的武器,狙击枪的枪口正蓄势待发,随时能射出下一枚子弹。

“呵呵,对陌生人手下留情,结果轮到我就毫无负罪感包袱......亏我自我感觉良好、还觉得待你不薄呢?”

“闭嘴!”

取代子弹射来的,是娃娃脸狙击手的一句恶啐。

“与你这个沉浸在自设悲剧剧本的世界、将自己代入成主角儿无法自拔的愉悦犯,我没什么好聊的!”

“......”

闻言的瞬间,粉发少年骤然阴沉下面孔。

“就算我踹了你几脚、对待方式稍微粗暴了些,也别摆出那种拆台态度嘛,影酱......否则把你也顺带杀了唷?”

并非威胁,而是切实能做到“举手之劳”。

“啪”地第三度打了记响指,堂堂“飞王”瞬间下定决心。

“OK,这回我要打断你的腿,必须将‘尊卑有序’的道理深刻烙印在......嗯?”

“飒————!”

因惨遭疯狂支配而迎来的极度“死寂”中,极为突兀地迸发了一声“啪嚓”。

那是仅仅持续了极短暂的数帧、昭示着空气被尖锐之物撕裂的登场信号————肉体各项器官均接受了强化的蒲莺六花不可能漏听掉......所以他躲了过去。

“飒飒飒飒飒飒!!!!!!”

下一秒,由断壁残垣构成的过道世界迎来劈分两截的刹那。

仿佛只有在仙侠故事中才存在的、由所谓的“剑气”凝固聚成的无形之刃,硬生生劈开了一条象征着“霸王”的道路。

剑之风......带来了最锋锐的情感。

“居然肆意欺辱别人最疼爱的弟子......千刀万剐哟~?”

待风消散,纯白的刽子手屹立于瓦砾之上。

那道锋锐闪耀夺目,眼瞳深处的血光摄人心魄。

弟子被欺负了,身为师傅的自然要讨回场子————“锖兔”闻人冕色“压轴”登台。

“师徒间的心灵感应......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就当是这样,才规避了一直闷头乱撞的窘迫。

“师、师傅!”

“噢~?”

刻意拉长尾音,粉发少年佯装心有余悸。

眼下已经不是吊儿郎当地畅玩“兄友弟恭”Play的场合,谈不上丁点压力也没有,蒲莺六花莫名期待着领教正牌四大家族的本事。

“踏、踏、踏......”

刚准备说几句俏皮话来调节肃杀气氛,岂料被新的一道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反方向的位置传来令自己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等意识到的时候,竟察觉到心跳突然紊乱。

“闻人冕色同学,请勿如此冲动。”

是清冷的低声责备,随后佩戴斗笠的同款白色色调的身影映入眼帘,其身侧还跟着一位疑似扈从的奇形怪状女子————碍事者的数量一口气增多。

不管是数量,亦或者强度水平,均超出粉发少年的预料。

“......哇哦?”

视线越过借助防毒面具掩盖阵容、浑身裹着黑色皮革胶衣的怪人,蒲莺六花视线重点落在大名鼎鼎的【瞬神】与“军神”身上,并刻意用谁都听得到的音量逐个喊出两者的称谓。

“不得了。”

而这两名实力非凡的四大家族血脉之间,粉发少年又更关注被纱幕笼罩住真容的“军神”。

此时此刻,这位“雪之公主”的实力就和她的真实容貌那般朦胧、令人捉摸不透————这股又弱又强的古怪感觉、究竟算怎么回事?

“没事吧,吾徒唷~!”

“锖兔”也采取谨慎态度,见到偷袭一刃没有斩获性命,她干脆优先退撤至弟子身边。

用听觉、嗅觉代替双眼感知了一下现状处境,幼女大致脑补出彼此暂时分离时刻的一波数折并连番感慨某少主同志的倒霉体质依旧稳定发挥着。

“没见到‘那个’怪物......只靠自己夺了过来?”

“绝对不可能”————迅速否定这个荒唐念头,“锖兔”下意识扭头瞥向“军神”。

虽然看不到,可透过感知呼吸的幼女依旧达成了彼此间的有效交流、确信对方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并得出“迟则生变”的结论。

“怎么可能有事!?”

非但没有得到援助的喜悦,不远处的蓉蓉略感烦躁。

她只觉得自己来之不易的“女主角”身份、戏份遭人分走,刚刚那一记形成爆炸效果的“空道”寸劲严格来说只造成损耗皮毛级别的外伤,就此击溃实在妄想,女武神lady希望自家师傅能迟点登场,自己完全够资格单枪匹马守护恋人。

“师傅!请交给我来吧!”

野兽想到了立即就干,她一记臂捶砸在墙壁上、砸出了裂痕,以示强壮。

“我有非赢不可的理由!”

“请冷静点,蓉蓉同学。”

手持一杆竹棍的“七大校”最强(确信)出言劝阻。

几乎在登场的第一瞬间,“军神”即萌生出“为了赢必须不择手段”的结论————对方是自己除了“女帝”之外的子世代里见识过的最强存在。

至少,单凭如今实力倒退状态的自己......胜算恐怕不足一半。

“亚历珊德拉同学。”

【武曲】首领扭头望向“弃暗投明”的【贪狼】最高干部。

或者说,是隶属于某个尚未明确势力的间谍。

“请妳协助我们,就当是报答之前的人情债。”

“没什么不好的吧?”两位“七大校”至强者意见并不统一,“一味的纵容、宠溺与庇护,是无法让弟子得到成长的......虽然难度貌似是超纲了些,但我相信那个孩子,一定能缔造奇迹的。”

就像之前越级击败“红龙”那样。

正因为有此先例,“锖兔”格外自信。

“OK,为师我应允了!”

将刀鞘高高举起,幼女为弟子鼓舞助威。

“没忘记还没通关‘冠军之路’的试炼吧!那么!规格外的临时插入!‘冠军级’的试炼就此开始!倒数开始!3!2!1————!”

“嗷嗷嗷嗷嗷嗷嗷!!!!!!”

“尽管上吧!为师会负责替妳收尸的!”

“喂喂喂,居然把我这个复仇者反向利用成陪练工具......两个姑且看得过去的高手,加上两个应该只会添乱的杂鱼————也妄想挑战【天】嘛!?”

彻底撕碎伪装的外皮,粉发少年怒不可遏。

流淌着蒲莺之血的复仇者顷刻间换上一副邪恶如恶魔的面孔,决意动真格秒杀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轰轰轰轰轰轰!!!!!!”

然后......过道左右的两堵墙壁均遭到轰碎。

耳鸣刹那间传来,那是基于“光速比声速要快”的原理而诞生的、直观目睹毁天灭地的威力在前而天崩地裂的咆哮在后的逻辑正确现象。

“嗅到了天使大人的味道啦啦啦啦啦啦啦!为什么要擅自丢下妈妈偷跑啊啊啊啊啊!!!”

“噢噢噢噢噢达令是我呀!!!!!果然这个时候只有人家才能保护你你你你你你!!!”

————不可名状的怪物还存在着两个。

体型健硕、高大的金发修女双手持斧,硬生生劈裂了整堵墙;

佩戴狐狸面具的樱花色JK不断枪口喷焰、以轰碎星辰之势压轴登场......用这种简单粗暴的登场方式进行“我很不好惹”的自我介绍,前一秒还信心爆棚的蒲莺六花顷刻间褪去了全部反派BOSS的邪恶气场,重新变回了擅长作傻眼反应的普通吊儿郎当男生。

“噢噢噢噢噢天使大人果然在这里呢!”

“Daaaaaaaaarling————!”

分别展现出殊途同归的野兽嗅觉,“慈爱姬”与万俟荡漾闪亮登场,重量级地登场。

“啧,来了个更麻烦的家伙。”

幼女轻拍脑门,而她的吐槽也一语成箴。

“呐呐呐呐,为什么要丢下妈妈擅自偷跑?冕色酱,幸酱,请认真解释一下!”

“砰”地丢开颇沉颇重的斧头,比起“邦邦邦”痛殴敌人几拳头,“慈爱姬”更优先考虑讨要一个说法。

只见这位修女灵活腾挪,一副要活用健硕身躯将抗议抨击的对象在墙角挤扁的架势。

而趁着【文曲】首领发癫期间,摘点面具的万俟荡漾直扑向任桓之昏厥的位置,尚且隔着很远距离就提前在眼角噙出泪水————是2秒就哭出来的神演技。

“等、等等!别随便乱碰好吗!?”

“咦,明明是人家的达令耶?”

“达令是什么鬼啊!正牌女友在这里好吗!?”

“妳吗?噗嗤,噗噗噗,就妳吗?”

“喂!!!???”

霎时间,整个现场乱成一锅粥。

非乌烟瘴气不足形容。

“......好,影酱,我们收拾收拾跑路吧~?”

喜·笑·颜·开。

换个正常的高手、宗师,但凡称得上合格的黑化BOSS,这会儿都该为自己惨遭无视而勃然大怒————偏偏蒲莺六花就不这样。

戾气刹那间消散不见,粉发少年蹦跳着主动后撤,撤回到“最疼爱”的手足至亲身边。

“......别碰我!”

被亲昵唤作影酱的迷彩服娃娃脸粗暴地拍开伸来搀扶的手,远处最先察觉到端倪的“军神”则眉宇紧皱。

“这是何意?”

“不要明知故问好吗?我虽然自诩‘飞王’、自负武艺高超,但远没到盲目自大的程度。”

粉发少年撇撇嘴,环顾周遭。

其他人还在吵个不停,实在不像个凝聚力合格的团队。

“我很强,能花式轻松秒杀那个傻乎乎的红毛丫头,也有自信压制住妳俩的联手————虽然由我这个已经‘叛逃’的人来说未免太丢人现眼,可蒲莺之血不见得就比闻人之血以及赫连的血统要差......但既然与妳们同级别的突然又冒出来两个,那就没办法了。”

实力差距远远谈不上碾压的前提之下,以一敌六?

“我只是看似轻浮,并非愚蠢好吗?”

说罢摊了摊手,还额外投射别有用意的眼神。

“......”

“军神”瞬间无话可说。

她第一次产生拳头揍在棉花上的感觉。

【武曲】的首领自然也一眼就辨识出蒲莺六花实力的顶尖......但,这种高手居然也能逃跑得如此坦荡、坦然吗?

所谓的尊严与自尊心呢?

“啊啊啊,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呢?”

双手叉腰,粉发少年很是忧愁善感地长叹着。

“我这混账大哥呀,说他倒霉吧,也确实动不动就卷入险境,说他运气好吧,也真的总是能化险为夷,就像个每次都死不干净的蟑螂————嘛,来日方长,有趣的复仇游戏就留到下次吧。”

我会一直盯着你,一直一直......

撂下这段略显汇沉重的发言,蒲莺六花轻而易举地提起反抗了几下的娃娃脸狙击手,眨眼间功夫就攀跃上了断裂、凸出的过道天花板,踩在上面俯瞰终于结束聒噪场面的众人。

“哈哈,蛮遗憾的,但凡缺一位顶尖战力,我都愿意尝试一口气杀干净,让胆敢膈应我那么久、让我一直找不到正面较量的复仇机会的大哥狠狠支付利息......可是啊,别以为好运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嘴角噙着一抹残忍微笑,自诩复仇者的粉发少年将视线最后停留在“奄奄一息”的黑道少主身上。

“姑且祝你一路顺风......亲爱的大哥。”

语毕,蒲莺六花如一道风般消散。

““““““......””””””

现场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片刻后,最理智冷静的“军神”率先出言道:

“不管怎样......先尝试救治任桓之吧。”

然后————

“所以,有谁知道最后那台‘守护者’的具体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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