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年主要是打基础。

《魔法圣典》课上,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导师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讲述着魔法的起源:“孩子们,两千年前,原初魔王的陨落撕裂了天地屏障,神界的玛那(Mana)如甘霖般涌入人间……我们人族,从最初的‘玛那综合征’中挣扎求生,到如今能够驾驭魔力,书写属于自己的魔法纪元!记住,魔力并非取之不尽,它是你们生命力量与意志的延伸!七系元素魔法——风、雷、水、火、冰、土、影,是神族赐予我们对抗黑暗的基石!”

诺兰听得格外认真,当导师提到“影”系时,他的红眸闪过一丝微光。

《元素感知与引导》是实践课。

宽阔的训练场上,新生们盘膝而坐,努力感应着空气中的元素精灵。

凯蒂尔无疑是全场的焦点。她闭目凝神,左手掌心上方,一颗小小的冰晶缓缓凝结,散发着丝丝寒气;右手则跳跃着一簇活泼的橘红色火苗。冰与火在她身上和谐共存,引得导师连连点头,周围的同学也投来羡慕的目光。

“凯蒂尔·艾修特,冰火双系亲和力极佳!保持下去!”导师赞许道。

凯蒂尔骄傲地扬起下巴,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诺兰。

诺兰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他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空气中流动的魔力光点,五颜六色,代表着不同的元素。但当他试图引导那些代表“影”的幽暗光点时,它们却像滑溜的鱼儿,难以捉摸。他尝试着将意念沉入自己脚下的影子,感觉那里似乎更容易聚集起一丝微弱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力量,试图让它凝聚在指尖。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他的指尖冒出一缕极其稀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烟雾,转瞬即逝。

“呃……”诺兰有些沮丧地睁开眼。

“诺兰·艾修特!”导师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讶和审视,“你刚才……引导的是影元素?”

“是…是的,导师。”诺兰小声回答。

“嗯……很罕见的属性。感知到了吗?影元素并非完全存在于空气中,它与‘光’相伴相生,更存在于‘界限’与‘暗处’。”导师走近几步,认真地看着他,“尝试与你的影子沟通,那是你天然的媒介。引导它,凝聚它,但记住,影的力量深邃而难以掌控,切忌急躁。”

凯蒂尔立刻凑过来,小声鼓励:“诺兰别急!你才刚开始呢!姐姐当初学火球术也失败了好多次呢!影魔法这么酷,慢慢来肯定能行的!”

诺兰看着姐姐充满信心的眼神,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幽暗之中。

日常的学院生活,在紧张的学习和姐姐无微不至的“关照”中展开。

食堂里,凯蒂尔总是抢着帮诺兰打饭,把他爱吃的菜堆得高高的。“诺兰多吃点才能长高变强!”她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周围,特别是那些试图和诺兰同桌吃饭的女孩子。每当有女生想靠近诺兰说话,凯蒂尔就会立刻插话,或者干脆拉着诺兰换位置。

晚上在宿舍,凯蒂尔会雷打不动地过来给诺兰讲当天的课程重点,或者分享她听到的学院趣闻。有时她会拿出自己的冰晶和火苗给诺兰看,兴致勃勃地讲解操控技巧。

“诺兰你看,控制火苗的温度要这样……”她专注地演示着,火光映照着她认真的侧脸。

诺兰安静地看着,姐姐专注的样子很美,银发在魔法光芒下流淌着光辉。他偶尔会走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金色的长发、温暖的怀抱、还有……一双充满生机的碧绿眼眸?

这些碎片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只留下一丝莫名的悸动和酸楚。

“诺兰?诺兰!你有在听吗?”凯蒂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啊?在听,姐姐。”诺兰连忙点头,压下心头那丝异样。他看着姐姐近在咫尺的关切脸庞,那份悸动很快被熟悉的依赖感取代。姐姐就是姐姐,是他最重要的人。

实战训练,在学年的中段到来。场地是一个模拟的小型森林环境,新生们需要运用刚刚学会的基础魔法应对一些无害的、由魔力构成的“幻影魔物”——比如会扑人的藤蔓或者吐水泡的史莱姆。

凯蒂尔如临大敌,紧紧跟在诺兰身边。“诺兰,跟紧我!看到藤蔓就用基础风刃切断它的根!史莱姆怕火,我来对付!记住,安全第一!”她一手凝聚着冰盾,一手燃着小火球,警惕地扫视四周。

诺兰握紧了学院配发的练习短木杖,小脸绷紧。他尝试着按照课堂上学的方法调动魔力,指尖凝聚出一小团微弱的气流,艰难地射向一根袭来的藤蔓。噗!气流只让藤蔓晃了晃,并未切断。

“小心!”凯蒂尔眼疾手快,一枚小火球精准地打在藤蔓根部,将其烧断。她立刻挡在诺兰身前,“别怕!有姐姐在!”

诺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姐姐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想…他也想帮姐姐,而不是一直被保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一只幻影史莱姆从侧面突然弹射过来,直扑诺兰!

“诺兰!”凯蒂尔惊呼,想要救援却来不及转身。

危急关头,诺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躲开!不能拖累姐姐!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意念沉入脚下!那片因为树木遮挡而形成的、更加深邃的阴影!

时间仿佛变慢了。他感觉到身体变得轻盈,周围的景物微微扭曲。下一个瞬间,他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像是被影子“吸”了进去,又在不到一米外、另一片更浓的阴影中“吐”了出来!

扑通!幻影史莱姆撞了个空,在地上弹跳着。

诺兰踉跄了一下站稳,小脸因为魔力的瞬间抽空而有些苍白,但血红的眼眸里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做到了!他用了影步!虽然距离很短,消耗很大,但他真的用出来了!不再是训练场上的烟雾,而是实战中的闪避!

凯蒂尔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诺兰!你吓死我了!你……你刚才怎么做到的?那是……影步?!”

诺兰在姐姐怀里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明亮而纯粹的笑容,带着初学者的兴奋和一点小小的骄傲:“嗯!姐姐,我做到了!我用影步躲开了!”

看着弟弟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因为自身突破而闪耀的光彩,凯蒂尔愣住了。心中那股后怕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是欣慰,是骄傲,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紧紧抱着诺兰,感受着他因为兴奋而微微加快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

“嗯……”她将脸埋在弟弟带着皂角香气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和一丝不易捕捉的哽咽,“诺兰……最喜欢你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模拟森林的缝隙洒下,将姐弟俩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凯蒂尔心底,某个角落悄然松动。她的弟弟,那个需要她寸步不离守护的小不点,似乎正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速度,迈出了属于自己的、坚实而耀眼的第一步。而那指尖残留的、属于影魔法的幽冷触感,仿佛也悄然烙印在了她的心上。

金橡树的叶子染上第一抹金黄时,第二学年拉开了帷幕。学院广场上的喷泉依旧欢腾,但穿梭其间的学生们脸上少了几分初来乍到的青涩,多了些跃跃欲试的自信和探究。一年的时光,足以让雏鸟长出更硬的羽翼。

诺兰·艾修特站在队列里,身量比一年前拔高了些许,灰银色的短发下,那双血红的眼眸沉静依旧,却少了几分懵懂,多了些专注的锐利。他身上的制式长袍依旧合身,袖口象征影属性的幽暗银纹似乎也更深邃了些。凯蒂尔·艾修特站在他身旁,银发马尾依旧精神奕奕,冰火双色的袖口纹路昭示着她已然成为新生中的佼佼者。她习惯性地将诺兰护在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扫视着周围,像巡视领地的守护者。

开学典礼上,院长洪亮的声音回荡:“……第二学年,是磨砺之始!基础已固,当展翅试翼!实战任务向低年级开放,魔法竞赛将点燃你们的斗志!记住,真正的魔法师,不仅要有掌控元素之力,更要有直面挑战的勇气与协作的智慧!”

“实战任务!”凯蒂尔眼睛一亮,凑近诺兰耳边,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诺兰,我们终于可以接真正的任务了!打小魔物,赚积分,换更好的魔法材料!”她已经在盘算给诺兰换一把更好的影系练习法杖了。

诺兰点点头,眼神也亮了起来。第一学年末那一次成功的影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渴望——他渴望变强,渴望能真正站在姐姐身边,而不是永远被庇护在羽翼之下。

实战任务公告栏前人头攒动。凯蒂尔凭借身高优势,轻松挤到前排,目光迅速扫过那些适合低年级的“F级”任务:清除骚扰农田的史莱姆群、收集月光草、调查废弃矿洞的异常声响(初步评估为小型穴居蝙蝠)……

“诺兰,你看这个怎么样?清除城郊果园的啃果虫,数量不多,报酬也不错……”凯蒂尔回头,却发现诺兰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紧跟在她身后,而是站在几步开外,正专注地看着另一个方向。

顺着弟弟的目光望去,凯蒂尔的心头莫名一跳。

公告栏的另一侧,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她看起来和他们年纪相仿,甚至可能比诺兰还小一点,却有着一头罕见的、如同融金般的灿烂金发,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穿着崭新的学院长袍,袖口处,代表雷属性的亮紫色电光纹路格外醒目。女孩的侧脸线条精致得如同人偶,碧绿色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任务清单,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最让凯蒂尔在意的是,诺兰看那个女孩的眼神……不是好奇,也不是惊艳,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探究。那眼神,让凯蒂尔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舒服,像心湖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她不愿深究的涟漪。

“诺兰?”凯蒂尔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诺兰似乎被惊醒,收回目光,看向姐姐:“嗯?姐姐,你选好了吗?”

“啊,嗯,就这个清除啃果虫的任务吧,简单。”凯蒂尔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那个金头发的……是新生?雷属性,挺少见的。”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不知道,”诺兰摇摇头,目光又下意识地飘向那个方向,“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他小声补充了一句,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却又一无所获。

眼熟?凯蒂尔的心沉了一下。诺兰从小在北境长大,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怎么会觉得一个明显是刚入学的陌生女孩眼熟?这感觉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负责登记任务的导师喊到了他们的名字:“艾修特姐弟?清除城郊果园啃果虫,F级任务,确认接取吗?”

“确认!”凯蒂尔立刻应声,拉着诺兰上前登记,刻意隔开了诺兰与那个金发女孩之间的视线。

任务过程很顺利。凯蒂尔主攻,冰锥精准地冻住一只只拳头大小、长着锋利口器的绿色啃果虫,诺兰则运用越来越熟练的影步进行闪避和辅助牵制,偶尔还能用凝聚的影刃补刀。姐弟俩配合默契,效率很高。

“诺兰,你的影步越来越稳了!”凯蒂尔看着弟弟灵活穿梭的身影,由衷地感到骄傲,方才那点不快似乎也消散了。

“嗯,多亏了姐姐帮我练习。”

诺兰解决掉最后一只虫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露出一个浅淡却真实的笑容。这笑容让凯蒂尔的心瞬间柔软下来。这才是她的诺兰,依赖着她,需要着她的诺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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