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广场播放着最近流行的广场舞曲目,大爷大妈看起来比青年人都要有活力,跟着舞曲摆动身体,路过的行人驻足围观,交头接耳,也有人跃跃欲试的想要加入。
小屁孩开着公园内租用的小车在广场上横行霸道,打气球,套圈捞鱼的小摊位在广场边缘排了一溜,小情侣手拉手,耳鬓厮磨的说悄悄话......
陈诗雨停留在广场的角落里,等待上厕所的沈言。
她望着不远处的热闹景象,却面无表情的,心情沉闷。
她好似预感到了什么,热闹的景象入不了眼,喧嚣的吵闹进不去耳,她孤零零的站在灯光下,任由被路灯光吸引的小飞虫在脑袋上空转悠。
这几天的沈言一直很不对劲。
仔细推敲,应该是周四中午,请假的第一天后......
陈诗雨低头扣着指甲,即便指甲缝干干净净的。
那天她被母亲的信任,被沈言的照顾感动到了,她当了几个月的野狐狸,突然被接纳,关心,一时激动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自那天起,沈言就有点不对劲了,在网络上聊的开心,现实里却从未主动找过她。
昨晚一起去网吧,今天一起来市区,沈言表面上好像挺开心的,但有些时候冷淡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肯定被沈言发现了什么吧?
暴露身份了吗?
对未知的惶惶不安令她格外焦虑,来回在灯光下踱步。
“该来总会来的。”
陈诗雨其实一直觉得沈言知道点什么。
沈言对待她,和对待青梅竹马的态度迥异,简直像是在对待两个人。明明她觉得是重大失误的人设塌房,露馅,可沈言常常会视若无睹,或者被她几句话就糊弄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
预感到将会暴露的第一时间,陈诗雨想到的却并非自己,而是少女的父母。
会很伤心的吧?
如今的她还能替代少女扮演个乖巧的女儿,可如果被发现是只狐狸,现在的一切都会破灭。
沈言从公共卫生间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直接上手拉住了陈诗雨,将她往公园深处带。
沈言时不时喝一口手头的白酒,好似要灌醉自己,几口下去,他的脸色也只是轻微泛红,眼睛多了点迷离。
陈诗雨被拽着往前走,手被抓的生疼,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少喝点,那是白酒......”
沈言好似没听见,他步伐很大,令陈诗雨有些踉跄,跟上都有些勉强,没走多远,他俩就来到了公园深处,一片被灌木包围的林荫小路。
陈诗雨总算挣开了沈言的手,她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腕都被抓红了。
“发什么神经......”
她小声嘟哝,揉揉手腕缓解疼痛。
沈言回过头,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伸入口袋,摸着口袋里的水果刀。
白酒壮胆,水果刀提供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即便他认为狐狸精并没有攻击性,但直面狐狸精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冒的风险太大了。
“诗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诗雨看了眼沈言,这次,她从沈言的眸子里看出了浓浓的戒备和敌意。
只是一眼,她心里一惊,躲闪的低下头,不安的盯着脚尖。
不远处广场的喧闹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声音忽远忽近的,在耳边放大缩小。
即便早有预期,可真当事情摆在眼前的时候,陈诗雨的心还是跌入了深渊,浑身的寒意令尾巴炸毛,狐耳不自觉的向后贴在了头皮上。
要摊牌了吗!现在吗!不会是在哄骗我吧!
“没,没有吧。”
她能听见脉搏激烈而沉重的声音,“砰砰”的响彻,呼吸变得急促,大脑嗡鸣。
沈言也不客气,上前一步,将陈诗雨吓得闪躲后退,可遮阳帽还是被一把摘下了。
狐耳暴露在空气中,风一吹,耳尖的一戳白毛摇摇晃晃。
“没有吗?”
陈诗雨无言以对,直视着沈言,露出个无奈又释怀的微笑,这些天承受的压力似乎一下子都结束了,只剩下解脱的轻松。
却她很快被沈言眸子里的戒备刺痛了,瞳孔一缩,垂下头去。
“你不是陈诗雨。”
“......”
耳鸣愈发严重,令她头晕目眩的踉跄了一步,她恍惚的看着地面,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沈言的话,似乎被放大,如同重锤,宛若雷鸣般在她耳边炸响。
“你到底是谁?”
沈言靠近了一步,陈诗雨怯怯的向后退。
“陈诗雨去哪了?”
“死了吗?”
沈言步步紧逼,陈诗雨却退无可退,肩背靠在了一棵树干上,她依旧低垂脑袋,一言不发。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子空荡荡的,精神恍惚。
“是你害死的她?”
“没有!不是我!”
不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杀人的罪名!
陈诗雨猛的抬头,情绪崩溃,尖叫着反驳,她的狐耳宛若飞机机翼般贴服在头发上,裙下的尾巴炸毛蓬起,轻微的晃动,嘴里的虎牙隐约可见,好似一只做足了攻击准备的狐狸。
可还没攻击,也没做进一步的解释,她的眼泪先夺眶而出。
这幅身子本来就是泪失禁体质,陈诗雨的眼窝子也浅。
看狐狸精一言不合开始哭,哭的哽咽,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却怎么也擦不干,沈言错愕的愣住了,突然觉得他这喝酒壮胆,购买水果刀,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所有准备,都像个小丑。
“不是我啊......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快死了......”
陈诗雨不想在别人面前哭,不停用手背抹泪,可越抹越多。
她抽噎着,说话语无伦次:“那时候,那时候她都昏迷了......全身都是伤,很吓人,我只是过去看看,想帮上忙......”
“她可能还有救,要是及时被送到医院去的话......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感受着沈言那敌意的目光,陈诗雨愈发的委屈。
“我变得越来越像她了......她明明都死了,可是我脑子里总会冒出来她的想法,她的思维,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我好害怕......”
陈诗雨哭的没了力气,腿一软,身子滑落蹲在了地上,她抱着脑袋,护着狐耳,抽噎到连说话都成了难事。
“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沈言望着蹲在跟前哭泣的少女,长叹了一声。
他不知道狐狸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但那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女孩,恐怕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