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醒午觉的爱丽丝没精打采地给她开门,睡眼惺忪的她原本还在打哈欠,但在看到浑身是血的克莱尔那一刻便瞬间清醒了。
她迅速将克莱尔拉进屋内,反手锁上了房门,门闩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克莱尔失神地跪在地上,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地,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爱丽丝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然后起身去接了盆水,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脸上凝固的血迹。
“别慌,小家伙。你的老相好找上门来了?”
克莱尔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忽然摇头,眼中满是困惑和恐惧。
“夏洛特……她死在了我面前。”克莱尔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爱丽丝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挑:“怎么,你杀了她?”
“不是!不是的!”克莱尔连连摇头,眼泪又开始涌出,“是夏洛特她……她在我面前自杀了……”
“自杀?”爱丽丝困惑了一瞬,克莱尔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有人在她面前自杀不应该会对她影响这么大,但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轻轻摸了摸克莱尔的头,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让你的其他朋友看到了吧?我懂的,被冤枉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呢。”
“班长她……”克莱尔的声音更加哽咽了,“她一定觉得我是个杀人犯……”
爱丽丝轻笑了一声,但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杀人犯?小家伙,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在他们眼里,你本来就是叛国者,多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又算什么呢?”
她将克莱尔的胳膊抬起,为她脱下了沾满血迹的上衣。那件白色的衬衫已经被鲜血浸透,在阳光下呈现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她又挺费劲地脱下了克莱尔的裤子,克莱尔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弄。
然后,爱丽丝走向衣柜,将那套熟悉的黑色风衣扔给了克莱尔,自己也披上了外衣。
“现在想这些可没什么用,我们得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你那位朋友既然找到了这里,其他人也不会太远了。”
说着,爱丽丝迅速地开始收拾东西,将那些刚到手不久的补给品重新装进箱子里。
克莱尔呆呆地走向浴室,开始淋浴冲洗,一言不发。
温热的水流从莲蓬头倾泻而下,瞬间将克莱尔苍白的肌肤染成粉红色。干涸的血迹在水流的冲刷下重新变得鲜红,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平坦的小腹一路流淌下去,最终在脚边汇聚成暗红色的漩涡,缓缓消失在排水口中。
她止不住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死的那个夏洛特,应该是你很熟悉的人吧?”爱丽丝边收拾边问道。
浴室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水流声在回响。
爱丽丝耸了耸肩:“如果她真的是你的朋友,那我敢打赌这绝对不是她的本意。能控制一个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寄生蛊虫、死灵法术、精神控制,甚至简单粗暴的洗脑都行。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过了许久,克莱尔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坐在床上小声抽泣着,就像一只被人踢了屁股又淋了雨的小猫。水珠还在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闻到了,”克莱尔的声音很小,“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夏洛特。”
爱丽丝连忙上前用毛巾将克莱尔的头发擦干,动作轻柔而细致:“既然你能确定她被控制了,那就更不该自责了。她是你的朋友,相信她吧。”
“不……如果我没有出现在那里,她可能就不会死了……”克莱尔抽泣着,眼泪再次涌出。
爱丽丝停下手中的动作,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克莱尔的额头:“哎呀,我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想想该怎么查清真相,然后把害死她的家伙千刀万剐,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克莱尔抬起头看着爱丽丝,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缓缓披上了那身已经有些破旧的风衣。黑色的布料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但那熟悉的重量和质感还是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
几个小时后的傍晚,克莱尔和爱丽丝抵达了波旁公国西南方的蒙吕松,再往南穿过连绵的丘陵,就是阿基坦公国的领土了。
她们一路上没有经历什么阻碍,因为她们根本没走公路。爱丽丝很细心地没有选择开走修道院的轿车,因为如果被查到那里,必然会坐实安妮协助她们逃亡的证据。
她们选择了骑马跑路,牵走了修道院马厩里的两匹佩尔什马,代价便是无法驮载太多行李,因此她们只能忍痛舍弃大部分补给,仅仅带走了最必要的药品和血浆。
即使是这种品种优良的战马,耐力也终究有限。连续奔驰了整个下午,两匹马已经大汗淋漓,厚重的胸腔剧烈起伏着,鼻孔里喷出阵阵白雾。正好克莱尔也饿了,她们便决定在这座城市歇脚。
选择蒙吕松有两个原因:一方面,这是地图中安妮有地产的城市之一,看标识她在这里开设了一家当铺,爱丽丝需要将她们提前出逃的信息传达出去,正好看看能不能弄到交通工具;另一方面,她们奔驰了这么久都没有被堵截,说明可能还没有被缉捕队发现行踪,暂时应该还算安全。
二人在街边的烤肉店狼吞虎咽了一顿之后,爱丽丝便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地去当铺那边打探情况了。克莱尔则留在马厩附近的街边,一边喂马一边看守行李,顺便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蒙吕松是一座相对来说没那么繁华的城市,大部分街区还维持着中世纪的建筑格局,和巴黎西或伦丁尼姆的差距明显。
狭窄的石板路两旁是古老的半木结构房屋,白墙上的木框架在岁月的侵蚀下呈现出深褐色,偶有几处墙体开裂,露出里面的石砖。哥特式的尖塔教堂零星分布在城中,在夕阳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有人说加洛林南方是保守派贵族的聚集地,许多公国还维持着农耕为主的经济结构,这么看来果然不假。
街上行走的大多是穿着朴素的市民,偶尔有马车驶过,完全看不到巴黎西那种新式的汽车。连路边的商铺都还保持着古老的样式,木制招牌在微风中轻摇。
无所事事的闲逛实在无聊,克莱尔便走进了一家看上去比较时髦的酒店。果不其然,加洛林的酒店内部都有咖啡馆,点上一杯加糖加奶的拿铁,克莱尔的脸上才终于绽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很现代风的咖啡厅与街外的古朴风貌形成了鲜明对比,高耸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吊灯,暖黄色的光线洒在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上,轻柔的钢琴曲在空中流淌,偶尔传来瓷器轻碰的清脆声响。
身着考究西装的绅士和穿着丝质长裙的贵妇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桌旁,用银制茶具品着下午茶,交谈声压得很低,燕尾服侍者穿梭其间,动作无声而优雅。
在这群上流人士之中,身着一身黑的克莱尔显得格格不入,她畏畏缩缩地坐在角落的餐桌前,尽力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明明应该节省开支,她却陆续点了好几杯咖啡,这是为了避免服务员来赶自己走。然而她紧张并不是因为这个。
克莱尔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爱丽丝已经离开一个多小时了。
这并不正常。爱丽丝那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去提一台车用不了那么久,何况她们正在逃亡过程中,本应一切从速。
她暗暗决定,如果再过十分钟爱丽丝还未现身,就必须去找她了。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个位置有人吗?”
克莱尔回头看去,是一位戴着墨镜的少年。他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应该不大,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但让克莱尔感到不安的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气息,就像是利刃出鞘前的寂静。
“不介意我坐下吧?”他没有等克莱尔回答,就径自在对面坐下。
“你是——”
“卡密拉·梵卓。”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