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的计划，是趁着休息时间，或者两人轮班的空闲，去档案室前往调查。

但他错了。

墨菲典狱长是一个重视效率的女人，她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名言是“睡眠乃进步之敌”。

也正因如此，他和莎兰在凌晨四点，距离约定的集合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小时的时候，就被一位狱警带到了办公室。

这坐办公室极尽简约，和这座监狱的风格几乎完全一致，灰白的墙壁，没有窗户，室内的陈设也显露出明显的二手风格，夏芝和莎兰坐上去的时候，沙发甚至直接塌陷下去，过了好久后，弹簧才颤巍巍地把他们抬了起来。

狱警顶着一幅过劳加班的样子，只说了一句“在这等着，别乱跑”就推门而出。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大门就被一个人用力推开，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粗大的黑框眼镜像是要压垮她的鼻梁。

夏芝和莎兰被这个闯入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可中年女人却完全没有嘘寒问暖的心，直接开口：“你们愿不愿意和别人换一下。”

“您说什么？”

夏芝问道。

“我说，你们愿不愿意和别人换班。”

中年女性艰难地扶正了镜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和别的狱警去说，你们是交换学习的吧，重刑犯对你们来说太难了，而且也只有七天，这样的话还是去对付那些轻罪犯比较好。”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是勉强自己开口：“没关系的，只要你们说可以，我就立刻让人和你们换，别看我这样，我在监狱里还是有点人缘的。”

夏芝和莎兰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怀疑，最后还是莎兰先开了口：“那个...能请问您是谁吗？”

“啊，抱歉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托兰·卡波提，大家都爱叫我老托。”

老托擦了擦自己那头带着些许银丝的黑发，她似乎有些驼背，只能用仰视的角度看着两人，习惯性地搓动着双手：“D02号监狱的犯人原本是由我负责的，昨天我去外面做手术，才临时找人顶班，今天我回来之后才发现居然是你们。”

“是这样啊...”

莎兰看了一眼夏芝，后者立刻会意，咳嗽一声道：“我们了解了，不过对这件事，我们也有些无能为力。”

“因为我们的任命是典狱长亲自下的。”

莎兰补充道。

“什...什么？”

老托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典狱长的命令，为什么？”

“是，典狱长的直接命令，可能是因为这比较符合死水监狱的一贯作风吧。”

夏芝装出一副苦涩的样子，说道：“我们虽然也对此感到疑惑，但毕竟是命令，也只能接受。”

“不过，既然您是主管D02监狱的狱警，那么您也就是我们的前辈了，能不能请您教我们一些监狱管理的知识，尤其是在如何应对囚犯上，毕竟马上就到换班的时间了。”

“不，这个就...”

老托忽然犹豫起来，用力抓了一番头皮后，才叹息道：“我和她们说一声的话，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但...”

“但什么？”

夏芝追问道。

“不，就到这里，就到这里吧。”

老托摇了摇头，额头上汗涔涔的，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紧张：“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我会去找典狱长说的，如果可以的话，会把你们换到轻松点的监区。”

说完，她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就起身离开，留下夏芝和莎兰两人，大眼瞪小眼。

“可疑。”

夏芝从吱呀乱叫的沙发上起身，双手抱胸，看着老托离开的方向皱起眉头：“太奇怪了。”

“也不一定吧。”

莎兰晃了下腿：“这个阿姨给我一种我朋友的感觉。”

“嗯？”

夏芝疑惑地道。

“大学时期的同学啦。”

莎兰“嘿咻”一声从沙发上起身，打了个哈欠：“因为家里管得很严，所以很早就帮她安排好亲事，结婚生女儿了，结果父母意外去世，丈夫也趁火打劫，卷走了她们家的钱，现在她只能靠打零工养活自己和女儿。”

“每次同学聚会她都不来，只能由我把礼物送到她家里去，她的脸色就和刚才那位托兰女士一样，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死掉的感觉。”

“你的朋友还真多啊。”

夏芝看了一眼腕表，离约定好的集合时间还有足足四十分钟：“不过你的确是那种会受人欢迎的类型。”

“说得好像这是什么天生的特性一样。”

莎兰撅起嘴：“为了交到朋友，人家可是做了很多努力的哦，光是美食攻略和旅游攻略就写了三大本，放学之后更是要经常去邮局跑腿换明信片，话说要调查吗，这位托兰女士？”

“稍微留心一下吧。”

夏芝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四周，随后从口袋里拿出地图：“现在的重点还是放在调查芭提雅的真身上，有一间档案馆就在这附近，留出二十分钟赶路，我们还有二十分钟调查档案馆，怎么样？”

“那还等什么呢？”

莎兰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递到夏芝面前：“出发吧。”

“嗯。”

少年选了一颗绿色的糖果，可放到嘴里后却是浓郁的酸味：“青梅味的？”

“是啊，现在很稀有的口味哦。”

莎兰把红色的草莓味糖果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这也是朋友送给我的，她们家里做糖果工厂，所以经常会给我送样品过来。”

“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

一阵声嘶力竭的怒吼忽然打断了两人的互动，夏芝立刻冲了出去，一转头，正好看到老托提着一名狱警衣领。

她低着头，身子似乎还微微地颤抖着。

狱警看到了夏芝两人，原本惊讶的脸迅速被愤怒笼罩：“你闹够了吧！”

她一把推开托兰，后者措手不及，直接倒在了地上：“我告诉你，我的能力就这么点，要是有本事，去找典狱长啊，真不明白你这么号人是怎么在D02监混那么久的！”

说完，她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留下夏芝和莎兰看着老托的背影。

不知怎的，夏芝觉得这个中年的狱警，好像又苍老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