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迈步的瞬间,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阴影里,让她觉得莫名眼熟的女人。仔细一看她竟然还待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好像没听到之前她说的话一样。她的头微微低垂,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将她显得如同女鬼一般。
“喂,你!还愣着干什么”
龙崽停下脚步,开口欲唤,声音带着些许催促。但那女人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一丝被忽视的不耐在心底滋生,她正要迈步过去,却被一道成熟稳重的声音打断。
“请稍微等等,伊莎贝尔小姐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对吧?”
话音刚落,那个被称为伊莎贝尔的女人就有了反应。她有些僵硬的抬起了脑袋,脸上依旧挂着有一点瘆人的微笑,她缓慢地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确实如对方所说有点事情要办。
龙崽蔚蓝的眼眸在红发女人和伊莎贝尔之间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叹口气,留下句快点搞定后便朝着囚室通道口那群等待着的女孩们快步走去。红发女人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龙崽。她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眸,复杂地凝视着角落阴影里的伊莎贝尔。
“这些日子多亏你了,还有你那只小宠物”
新生的双腿迈开还有些生疏的步伐,在道谢过后她一步一顿地跟上了前方那抹引领着希望的金色微光,汇入了通往自由和未知的微弱人流中。待喧嚣彻底远去,那黑发女人紧绷的肩颈才松弛了一些。
“好了,可以出来了哦”
她的声音沙哑但充满活力,像是即将有什么好事要发生。这声呼唤并非对着空旷的囚室,而是转向身后的墙体。很快那片肉眼看上去和其他墙体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却借助光线昏暗躲过龙崽视线的假墙就传来了动静。
像是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紧接着墙体破裂,一个颤抖的瘦小轮廓,极其缓慢地从墙内爬了出来。那是一只兽人,他的肋骨在暗青色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四肢细弱得仿佛随时会折断。
这正是先前龙崽最初遇到的。从她手下逃走的矮小兽人,同时若是不包括女孩们腹中的胎儿,它也是目前这个兽人种群所残留的唯一活体。
“妈...妈妈,那蓝鬼走了吗?”
它干裂的嘴唇不断颤抖,它先前亲眼目睹了那金色的身影不断喷出蓝色的火焰,将整个洞穴都烧了一遍,所有藏起来的幼崽们全都她被揪了出来烧成了灰。但听到对方的疑问后,伊莎贝尔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那笑容像是刻在了脸上,藏在凌乱黑发后的眼睛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映不出任何情绪的光。火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让那笑容在明暗交错间显得愈发瘆人。
她仿佛根本没听见那声微弱的呼唤,或者只是听见一声无关紧要的风吟。她活动还有些僵硬的躯体,缓缓地从冰冷的岩石地面上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微微垂下视着身侧的地面。那里不知何时,静静躺着一把匕首。
那是属于红发女人的,仿佛不经意间遗落,又仿佛刻意留下的。黯淡的火光下,匕首的金属表面反射着橘红色的火光。她弯下腰,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犹豫,手指轻松地握住了木质刀柄。
匕首被拾起,她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随后将刀尖垂向地面,寒芒在昏暗中微微一闪。矮小兽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把突然出现的、闪烁着不祥寒光的金属。原始的恐惧瞬间涌上四肢百骸。它瘦小的身体猛地向后瑟缩了一下,但又信任的呼唤了一声。
“母...母亲?”
“闭嘴”
她的声调拔高了些,将那矮小的兽人吓得浑身一颤。她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身高跟哥布林没两样的兽人,随后迈开了自己的双腿朝它缓慢走去。
“别对我用那个称呼好吗,我从来没把你这恶心、丑陋、懦弱胆小又贪婪的生物当作自己的孩子。不过倒是谢谢你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吃的都分给我们,也谢谢你尽力的说服那些丑八怪没对我太糟,看来我的演技真的很不错对吧?不过,过家家的游戏该结束了哦”
女人的话,如同穿透一切的长枪,精准地刺穿了瘦小兽人那同样脆弱的心。它那浑浊的眼睛瞬间凝固了,脸上的表情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再次呼唤那个深入骨髓的称谓。
“噗”
一声干脆利落的刀刺入肉体的声音,与体内冰冷的异物感将它的思绪打断。那柄锐利的匕首没有半分迟疑地贯穿了它的胸膛,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那把柄匕首就迅速的抽出,紧接着再次刺进自己的肚子。
它瘦小的身体重重砸向冰冷的地面,剧痛与眩晕感瞬间占据了它的大脑。它想要叫出声,但喉咙就像被扼住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那柄冰冷锐利的匕首不断进出它的身体,女人跪在地上双手握住匕首不断地向下砸去。
“去死,去死,去死!你们这群怪物全部都去死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然有些癫狂,被折磨了数月之久她对这群绿皮畜生早已恨之入骨。就这样女人不断地挥动匕首,刺向地上那血肉模糊已经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
龙崽与女孩们举着火把站在兽人洞穴的门口,她金色的发丝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闪耀着金光,那双有些清冷的眼眸藏匿着与外表不符的成熟。她们并未等待太久。
脚步声再次响起,伊莎贝尔走了出来。她的步伐有些虚浮,火光清晰地照亮了她此刻的模样,那身衣物被大片大片的暗红液体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散发着新鲜而浓烈的铁锈腥气。
她的脸上、脖颈、手臂,凡是裸露的皮肤,都溅满了黏稠的血液,如同被泼洒了一层红油漆。那双曾让龙崽觉得眼熟的眼睛,此刻空洞更深,脸上那抹僵硬的笑容消失了,只余下平静。
她径直走向红发女人,后者沉默地站在原地,复杂地注视着这个浴血的身影。伊莎贝尔没有言语,只是伸出同样沾满滑腻鲜血的手,将一柄被血浆包裹、几乎看不出原本金属色泽的匕首递了过去。
红发女人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或厌恶,她平静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柄沉甸甸、湿漉漉的凶器。在将上面的血迹甩掉大半后,她才将匕首收进了腰间的刀鞘。
“搞定了?希望这身血不是你的,要是受伤了立马跟我说”
龙崽清冽的童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她的目光扫过伊莎贝尔满身的血污,蔚蓝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但她没有追问那身血是怎么搞的,也没有询问她到底干了什么。目前来说将这些女孩们平安送出去才是头等大事,其余的对于她来说均不重要。
伊莎贝尔迟缓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算是回应。她没有看龙崽,视线低垂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者只是长久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方才疯了一般地复仇,导致她的身体疲惫不堪。
“那就走吧,希望你们都认得来时的路”
龙崽干脆地转身,不再关注身后这个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奇怪女人。她小小的身体再次挺直,左手握紧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右手则稳稳地举着火把,橘红色的光芒成为了女孩们的路标。
她迈开步子,重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小巧的鞋子踩在石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红发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了无数人和她曾发誓要守护之人的洞口,眼神深处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解脱。
随即她也挥动陈旧的铁剑跟上了龙崽的步伐,走到了她身后不远的位置,仿佛一个沉默的护卫。作为这里唯二还能战斗的人,她必须负起责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