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好饿……”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塞了一把沙子。自从七天前靠着那块诡异黑石(她私下称之为“玄阴晶”)散发的微弱阴寒气息勉强支撑着走出那片杀戮之地后,她就再没找到过像样的食物。森林里不是没有动物,白骨弓手也曾射中过一只形似麂鹿的小兽,可惜面对血淋淋的生肉,苏璃这个前世连鸡都没杀过的现代灵魂,只有望肉兴叹的份。尝试采摘的几枚野果,入口苦涩异常,结果便是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整夜,几乎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看着手中这根简陋的木杖,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脑海!“我真是蠢到家了!”她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守着不知疲倦的‘苦力’不用,非得自己当苦行僧?”
说干就干!意念微动,四具身材高大、手持森白长戈的白骨阴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这是她目前能召唤的最有力气的兵种。“去,找粗藤蔓!结实的长树枝!”苏璃用意念下达指令。白骨阴兵空洞的眼眶中魂火一闪,动作略显僵硬但效率奇高地散入林中。很快,大量的藤蔓和几根碗口粗、长约两米的笔直树干被堆到她面前。
接下来的步骤白骨阴兵们就显得笨拙了。苏璃只好亲自动手,忍着恶心和虚弱,将坚韧的藤蔓在两根并排的树干上反复缠绕、打结,勉强编织成一个简易的“担架”,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阔叶和软草权当坐垫。
当她终于瘫坐上这由白骨抬着的“幽冥专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爽感让她差点哭出来。虽然颠簸得像坐拖拉机,但至少双脚解放了!她指挥着两个白骨阴兵举着巨大的芭蕉叶遮在头顶挡住毒辣的日头,又指定了一个大致向东的方向。
“走吧,目标——人烟!”苏璃疲惫地闭上眼睛,任由四具白骨苦力抬着她,在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骨架摩擦的“咔嚓”声,让苏璃意外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颠簸感消失了。苏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白骨阴兵们静静地立在原地,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前方。
没有危险,是“遇到人类”的指令触发了它们的停止。
苏璃撑着坐起,循着白骨阴兵的“视线”望去。
就在下方不远的谷地里,几道淡青色的炊烟正袅袅升起,盘旋在错落有致的青灰色瓦屋顶上。一座被篱笆环绕的小村庄安静地卧在群山怀抱中,村旁蜿蜒的小河反射着粼粼波光,隐约能看到几头黄牛在河边悠闲地甩着尾巴。
人烟!活生生的人烟!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上苏璃的眼眶,喉咙瞬间哽咽。她从未想过,仅仅是看到炊烟和屋舍,就能让她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在无边黑夜中终于看到了灯塔!
“收!”心念一动,抬舆和白骨阴兵瞬间化作缕缕黑烟消散于无形。苏璃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跌跌撞撞又迫不及待地朝着那温暖的烟火气奔去。破旧的裙摆被荆棘勾扯也毫不在意,眼中只剩下那片宁静的村落。
村口最大的一户院落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村长张伯,正带着儿子儿媳和小孙女在门前的石臼边舂米。苏璃这副如同从泥潭里捞出来的狼狈模样,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
“老……老丈……”苏璃嗓子干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只能用尽力气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又无力地摆了摆手,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饥饿和恳求。
张伯愣了一下,浑浊的老眼在苏璃虽然脏污但难掩精致轮廓的脸庞和那身明显质地不凡(尽管破损严重)的衣料上扫过,心中大致有了数。“快!阿林媳妇,快去灶上热些饼子,熬碗菜汤!小囡,扶这位姑娘进屋!”
苏璃几乎是被张伯的小孙女——一个脸蛋红扑扑、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半搀半拖地弄进了堂屋。当一碗混合着简单野菜和几片咸肉干、热气腾腾的汤水,以及两个粗糙却厚实的杂粮饼被端到面前时,苏璃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也顾不上汤水的滚烫,捧起碗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咔嚓!咔嚓!”喝汤声和啃饼声在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响亮。一碗汤、两个饼转眼下肚,苏璃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还……还有吗?”她放下空碗,舔了舔嘴角的菜叶,眼巴巴地看着张伯的儿媳王氏。
王氏被看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公公。张伯捋着胡须点点头:“有,有!姑娘饿了只管吃!”又是一碗汤,两个饼下肚。苏璃终于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靠在椅背上,感觉重新活了过来。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张伯一家五口(包括好奇扒着门框往里看的小孙子)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显然,这位“落难小姐”的食量和吃相,都大大超出了他们对“贵人”的认知。
苏璃的脸“腾”地红了,尴尬地绞着衣角:“对不住……我……我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不妨事,不妨事!姑娘遭了难嘛!”张伯最先回过神,笑着摆摆手,“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是正经!”
“小囡,去烧两大锅热水,给姑娘好好洗洗。再把咱家压箱底那套细棉布的新衣裳拿出来!”张伯转头吩咐小孙女张丫丫。
“诶!知道啦爷爷!”丫丫脆生生应着,麻溜地跑向厨房。
张伯家院子不小,三间青石垒砌的屋子围合着一个小院,一角是厨房,另一角是柴房杂物棚。苏璃此刻就被安置在厨房隔壁专门烧水洗澡的小隔间里。
丫丫吃力地提来一桶桶热水倒进大木盆,又殷勤地递上一大把翠绿、散发着清香的叶子:“姐姐,这是‘香艾叶’,揉碎了擦身子洗头发,又干净又舒服,洗完了身上还香香的哩!”
滚烫的热水包裹住疲惫的身躯,苏璃舒服得长叹一口气。她抓起一大把香艾叶,在掌心用力揉搓出丰富的绿色泡沫,仔细地涂抹在手臂、脖颈、小腿各处。当指尖无意间划过胸前那道被箭矢洞穿、如今只留下一个淡青色印记的旧伤时,一股极其微弱、同源而纯粹的阴寒气息竟从那印记深处悄然渗出,迅速融入了水中弥漫的香艾清气,非但未觉阴冷,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清凉舒适感,加速了污垢的溶解。
【幽冥之躯·初生】:沐浴中汲取草木清气,微弱提升肉身活性。玄阴晶残留气息共鸣,阴煞侵蚀痕迹轻微净化。识海中,幽蓝面板悄然浮现一行小字。
苏璃心中微动,下意识摸了摸贴身藏着的玄阴晶。这块石头似乎与她的身体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她压下思绪,加快动作,足足洗了两大桶水,才将满身的污垢和疲惫彻底洗去。
换上丫丫拿来的细棉布衣裙,虽然是乡下样式,颜色也朴素(靛蓝色),但干净柔软,大小居然也勉强合身。湿漉漉的长发用布巾简单擦拭,披散在肩头,露出那张洗去尘垢后愈发清丽绝伦的脸庞,尤其是那双澄澈中带着一丝深邃幽光的红眸,让跑进来看她的丫丫看直了眼。
“姐姐……你好漂亮啊!像仙女一样!”小姑娘发自内心地赞叹。
苏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身体的疲惫在热水和饱食后彻底涌了上来,她几乎是沾到丫丫那张铺着干净稻草褥子的小炕,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善良的丫丫则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跑去和八岁的堂弟挤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