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空气带着初秋的微凉,灌入林佑破碎的肺叶。后背撞在堆积的废弃纸箱和烂木板上,沉闷的钝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骨头像是散了架。更致命的是右手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在坠落冲击下再次撕裂,温热的鲜血浸透了临时缠绕的、沾满灰尘的布条,每一下心跳都带来钻心的抽痛。他躺在散发着霉味的垃圾堆里,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头顶,破碎的窗口如同怪兽咧开的巨口,透出客厅混乱的光影和晃动的人影。回收组队员的怒喝和战术靴踩踏碎玻璃的刺耳声响清晰可闻。光束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楼下这片狼藉的角落。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疼痛和眩晕。林佑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肘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手脚并用地从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爬出来,甚至顾不上分辨方向,拖着几乎不听使唤的右腿,一头扎进了楼宇之间最狭窄、最黑暗的缝隙!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战术手电的光柱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目标向C区移动!腿部可能受伤!”

“封锁所有出口!他跑不远!”

“启用热感应!快!”

冰冷的指令在通讯频道里回响。林佑在迷宫般的后巷里亡命奔逃,肺部火烧火燎,受伤的右腿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污垢,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泥痕。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每一次转弯都可能撞上死胡同,每一次喘息都可能暴露位置。

掌心的剧痛如同持续不断的警钟,提醒着他刚刚在沈默那绝望领域下发生的奇迹——那短暂排斥开无效化领域的冰蓝光芒。那是什么?是“I”印记最后的挣扎?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深想,也无暇深想。活下去,是此刻唯一的念头。

就在他即将被逼入一条死胡同的绝望关头,前方巷口,一道刺眼的摩托车远光灯猛地亮起!引擎暴躁的轰鸣声如同野兽咆哮,瞬间撕裂了巷道的死寂!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硬朗的重型机车如同蛰伏的猛兽,正停在巷口!骑手一身酷炫的黑色皮衣,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看不清面容。他一只脚撑着地,身体微微前倾,透着一股不耐烦的躁动。

外卖箱?林佑的目光扫过机车后座那个巨大的、印着“闪电送”logo的保温箱。是外卖员?这个点?

追兵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已经迫近身后!林佑别无选择!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向巷口那辆机车!

“兄弟!救命!后面有……”他嘶哑地喊出声,试图引起骑手的注意。

然而,骑手——陆秒,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根本没注意到从黑暗巷子里扑出来的林佑,或者注意到了也懒得理会。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订单倒计时,头盔下的嘴里发出烦躁的嘟囔:“妈的,又超时!这破单要扣钱了!”

就在林佑的手即将碰到机车后座的刹那——

陆秒猛地一拧油门!

轰——!!!

狂暴的引擎声浪瞬间将林佑微弱的呼救彻底淹没!重型机车如同离弦之黑色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从林佑眼前飙射而出!只留下灼热的尾气和一股被瞬间抽空的、短暂的真空感!

林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载着“救命稻草”的机车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巨大的失落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他妈的!又一个见死不救的!

“在那边!堵住他!”回收组的追兵已经冲出了巷子!

林佑心一横,也顾不上腿伤和掌心的剧痛,朝着陆秒消失的方向,沿着车辆较少的辅路,跌跌撞撞地继续逃命!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摆脱这些幽灵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以一种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半个小时后,林佑躲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外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他暂时甩掉了追兵,但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失血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右腿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他需要补充能量,哪怕是最廉价的热量。

便利店的自动门滑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拎着工具箱的夜班工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加热好的、冒着热气的便当盒。诱人的饭菜香味飘散出来,瞬间勾动了林佑胃里翻江倒海的饥饿感。

饥饿,压倒了理智和警惕。

林佑像一头被本能驱使的饿狼,拖着伤腿猛地从阴影里扑了出去!目标直指工人手里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便当盒!

“便当!给我!”他嘶哑地低吼着,受伤的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个塑料盒!

“卧槽!你谁啊?抢劫啊?!”工人被这突然窜出的、满身血污狼狈如同乞丐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死死护住便当,身体向后躲闪!

就在林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便当盒边缘的瞬间——

轰——!!!

一股狂暴到难以想象的飓风毫无征兆地从街道尽头席卷而来!

伴随着引擎撕裂空气的、如同持续音爆般的恐怖尖啸!一道模糊到只剩下光影轮廓的黑色闪电,以超越人类视网膜捕捉极限的速度,瞬间冲到了两人面前!

是陆秒!去而复返!

他似乎完成了一单,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迷了路(以他那恐怖的速度,迷路似乎也很合理),此刻正以超越物理法则的极速返回!他的目标,赫然也是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便当!也许是顺路?也许是饿疯了?没人知道!

时间,在陆秒接近的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扭曲!

林佑能清晰地看到陆秒头盔护目镜后那双因为极速而失焦、只剩下疯狂和饥饿的眼睛!能看到他伸出的、带着黑色机车手套的手,如同瞬移般抓向那个便当盒!能看到工人脸上惊骇到扭曲的表情!

而林佑自己的手,距离便当盒只有不到十厘米!

快!太快了!超越了一切反应的极限!

就在陆秒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便当盒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林佑因为扑抢的惯性,加上陆秒带起的恐怖风压,身体完全失去平衡,狠狠撞在了陆秒那辆如同黑色幻影般“静止”在极速中的机车上!

撞击的力道不大,却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秒那在超高速下维持的、如同精密机械般脆弱的平衡,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瞬间打破!

“呃!”陆秒发出一声短促的、混合着惊愕和愤怒的闷哼!

失控!

真正的失控!

嗡——!!!

陆秒的身体连同他那辆狂暴的机车,如同被投入滚筒洗衣机的陀螺,瞬间失去了所有方向感!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化作一道疯狂旋转、扭曲、拉长的黑色残影,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狠狠砸向街道对面!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陆秒和他的机车如同炮弹般,狠狠撞进了街对面一家尚未开门的宠物用品店的玻璃橱窗!钢化玻璃如同脆弱的糖片般轰然粉碎!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沉重的机车扭曲变形,零件四散飞溅!陆秒的身体则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大的冲击力甩飞出去,狠狠砸在店内的货架上,发出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倒塌声!

整个街区仿佛都在这恐怖的撞击中颤抖!

然而,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

就在陆秒以超越音速的恐怖动能撞击橱窗、身体被强行“急刹”停下的瞬间——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源自物理法则被粗暴践踏的恐怖现象发生了!

以陆秒撞击点为中心,半径超过二十米的球形空间内!

空气……被抽空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在陆秒那超越音速的动能被瞬间归零的刹那,他身体前方的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而后方的空气则被瞬间抽离,形成了一个短暂到极致、却又绝对致命的——真空泡!

这个真空泡形成的速度快到超越了声音的传播!

轰——!!!!

一声比刚才撞击恐怖十倍、百倍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的巨响,猛地从真空泡形成的核心点爆发出来!

真空内爆!

恐怖的负压如同宇宙黑洞的引力,瞬间作用于这个球形空间内的一切物质!

林佑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扯出来的巨大吸力猛地攫住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个毁灭的中心!他死死抱住路边一根粗壮的电线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混凝土里!饶是如此,他依旧感觉自己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随时会被撕碎!

那个护着便当的工人更惨,连人带便当盒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尖叫着离地飞起,狠狠砸向那破碎的橱窗!手中的便当盒早已脱手,饭菜在空中四散飞溅!

街道两旁,所有没有被固定住的东西都遭了殃!

停放的自行车如同玩具般被吸起,扭曲着砸向中心!

路边的金属垃圾桶被强行撕裂、压扁!

便利店门口的塑料桌椅、遮阳伞如同狂风中的纸片般被卷走!

甚至连坚硬的人行道地砖,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被恐怖的吸力掀起、碎裂!

更可怕的是空气本身!在真空内爆的瞬间,被压缩到极限的空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形成了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的环形冲击波!冲击波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哗啦啦啦——!!!

冲击波所过之处,街道两侧所有建筑物的玻璃窗,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同时砸中!瞬间粉碎!玻璃碎片如同致命的冰雹,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停放的汽车警报器凄厉地响成一片!尖锐的爆裂声和人们的惊恐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末日的乐章!

烟尘!玻璃碎屑!扭曲的金属!被吸力卷起的杂物!如同被投入搅拌机的残骸,在真空内爆形成的短暂核心区域疯狂旋转、碰撞!形成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由纯粹毁灭构成的死亡漩涡!

林佑死死抱着电线杆,身体被狂暴的气流撕扯着,眼睛被飞溅的碎屑打得生疼,几乎无法睁开。耳朵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尖锐的爆裂声,鼓膜像是要炸开!他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在巨大的压力下移位!

这他妈就是“加速”(Accel)失控的代价?!这简直是行走的人形真空炸弹!

烟尘和碎屑形成的浑浊风暴中心,隐约可见陆秒的身影。他从倒塌的货架废墟中挣扎着爬了起来,头盔已经碎裂了一半,露出半张年轻却写满惊愕和痛苦的脸。他似乎也完全懵了,看着周围如同被轰炸过的地狱景象,看着自己造成的毁灭性后果,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后怕。他超速不是为了制造灾难,他只是……想快点送完外卖,或者抢到那个便当而已!

真空内爆的核心吸力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但后续的冲击波和混乱仍在持续。

林佑终于感觉到那股恐怖的吸力消失了。他松开抱着电线杆的手,因为脱力而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土和血腥味。他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陆秒。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在弥漫的烟尘中闪烁!警察和消防车终于赶到了!

陆秒脸色瞬间惨白!他看了一眼逼近的警车,又看了一眼自己那辆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机车和满目疮痍的街道,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决绝!不能被抓!赔偿?坐牢?他想都不敢想!

跑!

陆秒甚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猛地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拖着一条明显受伤的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虽然远不及刚才的极速),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更窄、更黑暗的小巷,瞬间消失在弥漫的烟尘和混乱中!

林佑瘫坐在一片狼藉中,看着陆秒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在渗血的右手。警察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

他苦笑了一下。看来,这“女难之相”吸引来的,也不全是“女”难。这个外卖小哥陆秒,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超级炸弹!加速(Accel)?这名字取得真他妈贴切!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至少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就在他试图用受伤的右手撑地起身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高速震颤感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深处涌出!

林佑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摊开右手。

掌心劳宫穴的位置,那道皮肉翻卷的伤口深处,一点崭新的、如同超高速旋转的陀螺般、带着模糊残影的银白色光晕,正从血肉之中缓缓浮现、凝聚!

那光晕的形状,赫然是一个如同闪电般扭曲、拉长的字母——“A”!

Accel。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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