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天还未全亮。灰白色的微光从木墙的缝隙中渗透进来,足以让我看清房内的一切。清晨的森林寒气逼人,那股冷意穿透单薄的裙子,钻入肌肤,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具身体,在草堆上睡了一夜后,有些酸痛和疲惫。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尼尔的背影。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墙上一道较大的裂缝旁,专注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他此刻的样子,没有半点贵族公子的娇气,而像一个警惕而经验丰富的哨兵。他是保护我安全的唯一一座城墙。
听到我翻身的声音,尼尔回过头来。他紧绷的神情在看到我醒来后立刻缓和下来。一抹轻柔而温暖的微笑在他唇边绽开。
“你醒了?”他走近,声音依旧像昨夜那般温柔。“睡得好吗?我们得准备走了。”
我只是点点头,努力坐起身。昨夜的饥饿感又开始苏醒。
尼尔看了我一会儿,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与爱怜。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完全僵住的举动。他伸出手,那只宽大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头上。
他的手指穿过我乌黑的长发,开始极其轻柔地、疼爱地抚摸着我的头。
一瞬间,我全身仿佛有电流沿着脊椎窜过。
这是一个太过亲昵的举动。一种只有热恋中的情人才会做的、充满爱意的安抚。我内心属于刘宇的灵魂在疯狂地咆哮:“住手!别那样碰我!我是男的!”
我想打开他的手,想后退,想喊出真相。但卡琳的身体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反应。它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份温柔。在尼尔的手下,它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感受着那份绝对的安全与信赖。一股舒适的暖意从头顶传遍全身,那是被庇护、被疼爱的感觉。
我内心的抗拒和这具身体的接纳——两股截然相反的情感在体内激烈冲突,让我只能像一尊石像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把头深深低下,以掩盖眼神中的慌乱与迷茫。
幸运的是,尼尔没有察觉我的异常。他只当我还像往常一样疲惫和羞怯。他又抚摸了几下我的头,然后收回了手。
“我们时间不多了。走吧!”尼尔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他站起身,然后弯腰向我伸出了手。一个无声的邀请,一种催促。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手。一只结实、因劳作和持握武器而有些薄茧的手,与卡琳这只白皙小巧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犹豫了片刻,但理智告诉我别无选择。我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瞬间,尼尔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既温暖又有些滚烫。他轻而易举地将我拉了起来。
“走!”
没有更多解释,他紧拉着我的手,开始奔跑。我们冲出废弃的木屋,冲入清晨依旧弥漫在林间的薄雾中。早晨的冷风扑面而来,我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碍事又令人烦躁。宽大的裙摆也让我的步伐备受牵绊。这具身体,显然不是为逃亡而生的。
尼尔跑在前面,他的手始终紧紧攥着我的手,拉着我前进。他的力气很大,脚步稳健而充满力量。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必须拼尽全力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我们就这样跑着,永不停歇地跑着,向着无尽的森林深处冲去。尼尔的手握着我的手,这是一份无法拒绝的连接。对他而言,这是守护,是责任。但对我而言,这紧握的手,却是一种最残忍、最清晰的确认。
它确认了我,刘宇,如今正身处一个女孩的躯壳之中,柔弱且需要庇护。它确认了我必须依赖另一个男人才能生存。
他手心的温度是如此可靠。但对我而言,它却又像一根烧红的烙铁,在我的脑海中深深烙下了一个事实……我,再也不是昨天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