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靖似是早有准备,开口笑道:“孤听闻青山有九峰,其中八峰已有主,唯独青云峰乃剑宗开派祖师青云子得道飞升之地,常年无人,不知周兄可带孤前去一观?”
周文略目光微动,眉头随之皱起,面露些许为难之色:“青云峰?殿下可知此峰于我剑宗而言究竟有何意义?那并非只是我剑宗开派祖师得道飞升之地,峰顶还留下了那位祖师爷的佩剑青云。相传这柄青云剑中封存了祖师爷的力量传承,唯有命定之人才可拔出。殿下今日莫不是想试着拔一拔?”
虞靖轻笑一声,道:“怎么?周兄莫非认为孤并非那命定之人?”
周文略温和一笑,道:“殿下贵为龙子,自然是命定之人,还请殿下随我移步。”
他带着虞靖来到青云峰顶,指着剑身半入石石缝中的纯黑铁剑说道:“殿下请看,这便是青云剑。”
虞靖目光有异,走近低头细看。剑柄云纹雕刻精细,剑刃寒芒毕露,果真是一柄好剑。
他心中一动,正欲上手握住剑柄,周文略突然伸手挡住,二人手指轻触,虞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面带微笑地扭头看着周文略,道:“周兄莫不是怕孤就这么把你们剑宗的镇宗至宝给拿走了?”
周文略脸上笑容不失礼仪,道:“非也。只是此剑乃我剑宗镇宗至宝,不可让人随意触碰。承蒙惠顾,银子万两。”
虞靖面露讶色,略微为难道:“这也是剑宗的规矩?可孤此行并未带那么多的银子。”
周文略上下打量虞靖几眼,笑容不减:“拿物抵价也可,我看殿下身上这块玉佩就不错。”
虞靖眉头一挑,笑容古怪地看着周文略:“周兄是想要孤身上这块玉佩?”
“殿下莫不是不舍得?看上面雕刻的凤凰二鸟,莫不是哪家小姐送的?倒也无妨,只需打个欠条。”
虞靖忽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解下腰上的玉佩,道:“孤贵为太子,哪有欠人钱的道理。周兄既然喜欢,那便给你好了。不过,周兄可要收好。这玉佩……很贵的。”
周文略接过玉佩,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殿下请上前拔剑吧。”
他正说着,身子却是往旁边稍作挪动了一下,似是踩中了什么东西。
虞靖心神略微有些紧张,上前握住剑柄,他试着微微用力,剑身就已有松动的迹象。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将整柄剑都从石缝中拔出,一旁的周文略立刻开口祝贺道:“贺喜殿下,果真是那命定之人。”
虞靖目光狐疑地盯着周文略,道:“周兄莫不是在耍孤?这真是你们剑宗的镇宗至宝?”
周文略面露讶色,道:“殿下何出此言?这剑绝非是什么人都可拔出的。殿下若是不信,将它插回去,另外再叫一人试试即可。不过,这一次也要银子万两。”
虞靖失笑,摇了摇头,道:“孤虽为太子,但哪有那么多银子挥霍。既然周兄都这么说了,那孤也便信你就是。”
周文略再次露出营业性的笑容:“殿下还想去哪?”
虞靖淡淡一笑,道:“剑宗虽大,可让孤感兴趣的,只有一人一剑。这一剑已在孤的手中,剩下这一人嘛……”
周文略皱了皱眉头,叹道:“殿下可是想见我宗掌门?只是掌门师伯如今还在牢狱中,殿下若想见他,便只能回无涯镇上了。”
虞靖站定,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周文略:“周兄何必装疯卖傻?这一人,便是你。”
周文略再叹一声:“殿下何必就盯着我一人?朝廷之事,我虽身在江湖,却也略有耳闻。当今圣上虽有能力,但奈何当初上位时留下的隐患太多。在内有权臣当道,在外有荒人虎视。内忧外患,如此浑水,殿下怎觉得是我这么一个江湖人能蹚的?”
虞靖目视着周文略,一字一顿道:“天机阁!”
周文略目光微动,笑道:“天机阁只是在下赚点外快的小生意,殿下真的喜欢,那便送你好了。”
虞靖似笑非笑地盯着周文略:“小生意?周兄倒是谦虚。为了这天机阁,周兄前前后后投了不少钱进去吧?你所设立的江湖名侠榜,注重的并非是武道修为,而是名人事迹。此举,可是意在让江湖人自此不再重视武道?还有近期所办的【报纸】一物。我已全部看过,上面有些事情怕是有不实之处。”
周文略微微颔首,极其爽快地承认:“不错,是有些夸张的地方。可这又如何?难不成,这江湖自古以来就没夸张过的故事?这世上真有人能移山填海?”
虞靖轻笑一声:“这世上是否有人能移山填海孤不知,可孤知周兄意在拨乱民心。只怕有一日,这天下人信的不再是朝廷,是天机阁,是周兄你!”
周文略一脸茫然,道:“殿下这是何意?我万万没有造反的意思啊!”
虞靖轻哼一声,道:“实话告诉你,朝廷这边已经注意到天机阁了。父皇那虽然还保持着先观察的态度,但崔党那边已经着手在准备。剑宗虽大,但能关照的范围也不过只是一个金陵。可崔党的手,却通向全国各地。周兄若是不愿就这么放弃天机阁,与孤合作才是上上选。”
周文略全然不在意,淡淡道:“崔首辅若是有意,那便让他试着来就是了,真以为他能一手把大周朝的天给遮了?”
虞靖目光幽幽:“周兄,你身在江湖,不知崔党在朝中究竟有何等势力!”
周文略叹息一声:“殿下不必再劝,我若还是剑宗弟子,崔党就动不了我。可若离了剑宗,殿下可有把握保住我?”
虞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低声说道:“是孤太自私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周文略主动开口打破了寂静:“殿下先随我一道下山吧,紫竹峰与青云峰殿下已经见过,我再带殿下去其余七峰逛逛。”
就在二人下山之际,忽有几位剑宗弟子路过。其中一名身材略显臃肿的男弟子见了周文略,立马喜道:“周师弟!”
周文略神色微动,拱了拱手,温声笑道:“何师兄,你怎在此?”
何师兄咧嘴一笑,一脸热情地说道:“这不是今夜天香阁要办上一场诗会嘛,听闻那位花魁南烟小姐也会出现,我正准备与这几位同门一同去凑个热闹。”
周文略神色异样,道:“何师兄,你家师尊这会儿还在牢狱里呢,你怎么还敢去?”
何云摆了摆手,道:“师尊他逛青楼一向不带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专门挑贵的点。我们可不一样,早就准备好攻略了,就在外围喝几杯茶水,也花不了几两银子。”
周文略摇了摇头,道:“何师兄莫非是搞错了?凡是那位花魁在场的日子,茶水费都要涨个几倍。若没几十两银子,怕是进都进不了。”
听闻此言,那几位同门师兄弟脸色瞬变,何云更是唉声长叹,一脸落寞道:“这可如何是好?”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腼腆地挠着头,对周文略说道:“周师弟,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们点银子?”
周文略一脸为难,道:“这……怕是不行。忘情师伯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知道我借你钱花在天香阁上,怕是连我也要被牵累。”
就在何云等人一脸遗憾之际,一旁的虞靖突然开口说道:“这倒是好办。本公子对这诗会也有些兴趣,不如周兄你带我一同前去?忘情长老那边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怪罪于你。”
何云等人当即面色一喜,纷纷看向周文略。周文略则是面露异色,道:“虞兄莫不是在开玩笑?”
他很快就明白虞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也直接改了对对方的称呼。
虞靖淡淡一笑,若有深意地看了周文略一眼:“我怎会是在开玩笑?反倒是周兄你,难不成是在怕什么?莫非,是担心你那师尊生气?”
周文略点了点头,道:“师尊为人古板,自不喜我去那等风尘之地。”
虞靖闻言微微一笑:“无妨,云柔长老那也由我去说就是了。周兄这下可是放心了?”
周文略微微眯起双眼,随后笑道:“也好,我便陪同虞兄去一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