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出来后的薇拉，虽然脸还是很红，但至少不冒蒸汽了。

“我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说什么神谕啊，符文啊，占星啊之类的东西，都是那些古老的神明对人间降下的沐泽。这些信息并不是被动漂浮在世界，而是‘神明’主动地进行传递。”

洛兰摇头晃脑，先随口胡诌了一些东西，然后将前世的一些抽象概念进行“异世界本土化”，解释道，“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反过来，将我们的信息，传递到云端，然后再传递给其他人呢？这样我们连那些什么古籍都可以不需要了，说不定还能实现‘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学上’的理想乌托邦呢！比如你这本书，这么厚，你又不想放在空间戒指里，因为你担心战斗过程中戒指碎了，那么只要我们把这个‘云端’开发出来，把你的书寄存在里面，那你不就随时都能写书了吗？”

薇拉蹙眉看着手舞足蹈的洛兰，尝试理解了一下，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通过魔法，将信息进行保存和传递，然后使用一些炼金造物当做载体，将那些信息‘拓印’下来，从而达到‘便携式写作和阅读’的功能？”

“答对咯！”

洛兰弹了个响指，“跟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

可不料，薇拉却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

洛兰一愣，“为什么？”

“魔法和炼金，是完全相悖的两种东西。”

薇拉指着自己身上的校服，“就比如你用泰伦斯老师的炼金法杖创造出来的衣服，只要感受到我的魔力，就会瞬间溃散。魔法是基于现实的感性「情感」，炼金则是基于虚拟的理性「想象」，这两者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就是不可能同时使用的。二者相互排斥，只要一相碰就会尝试分解彼此，直到其中一种更加强大的能量胜出。”

“嘶……”

洛兰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一看，怪不得艾尔薇拉是主角凤傲天呢……这他妈不就是“人不能同时拥有两种异火”的某炎吗？

洛兰陷入了沉默。

原著里对于艾尔薇拉现在所学习的功法，并没有具体点出。因为这是一本套着异世界皮的百合向恋爱轻小说，走的路线并不是传统升级流网文，所以只需要告诉读者结果——于是，艾尔薇拉就变得非常牛逼了——就行，至于这个过程是怎样的，所学的功法具体叫什么名儿，这个世界的升级体系又是啥，没有读者会关心。

毕竟大伙要看的是恋爱，是主角提升实力后会如何克服困境、抱得美人归，至于具体如何修炼，直接一笔带过，免得读者说在灌水。

不然洛兰也不会需要靠薇拉解释才能了解世界观设定了。

“那如果单独使用魔法或者炼金呢？不行么？”

“不行。”

这回薇拉连思考时间都不需要，直接摇头，“魔法需要源源不断的魔力提供支持，一旦注意力不集中，或者魔力枯竭，魔法都会瞬间消散；炼金基于的是生物的想象力，而且这种想象力不能是天马行空，必须有基础逻辑链支撑，虽然可以长时间让炼金造物独立存在，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你也没办法保证每个人的想象力都和你一样，你要是死了，那这个炼金造物也就没用了。用一句常见的话语来总结，魔法是‘上天的馈赠’，而炼金，则是‘凡人的挣扎’。历史上所有想尝试把这二者结合的人，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其实更直观来解释，就相当于「魔法」=全员恋爱脑疯批，死了都要爱的那种；「炼金」=社畜の救赎，异世界没有996，但很容易出现007，因为社畜的PPT是做不完的。

就，怎么说呢，很有意思的设定，但是也很复杂。

洛兰思忖着，摸了摸下巴。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在所有正常的原住民的观念里。

艾尔薇拉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传统凤傲天，走的路是一条“逆天”之路，再加上她要将“炼金”、“魔法”、“体术”合三为一，三位一体，最终成神，故而理论上来讲，肯定是有一种东西，是可以完美融合一切的……

洛兰不断在脑海里回忆着原著的剧情，半晌，他抬眸，眼睛发亮地盯着薇拉：“精灵族的‘纯粹无垢之物’，你了解过吗？”

薇拉一怔，“了解谈不上，但确实听说过……你提这个干嘛？那不就只是一块石头吗？难道它能将炼金和魔法融合在一起？”

它不行，但是它做成的东西应该可以。

原著剧情里，艾尔薇拉虽然现在就有在尝试将炼金和魔法融合，但由于戒指半神的记忆并不完整，所以现阶段她只能91分配，直到半神想起来这个东西，然后主动去寻求这份机缘。

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后，也就是芙萝拉的权杖交接仪式结束后。不过由于艾尔薇拉被排斥，所以她最终直接把这玩意儿吃进了肚子里，炼化成了“第三只眼”，那简直是堪比火眼金睛的“神迹”。

所以尽管洛兰到现在除了名字以外，对那玩意儿知之甚少，但还是信誓旦旦地对薇拉保证道，“我有办法，可以利用它完成这一切。”

“挺好。”

薇拉简短地评价了一句，然后歪头，“所以你接下来要准备去精灵族？”

“现在不去。”

洛兰摇头，“我现在实力太弱，去了也是白搭。”

他眼珠子一转，“到时候我帮你把这本书上传云端，让你随时随地可以写小说，作为交换……你把这本书的原稿给我，怎么样？反正你都要重写了。”

“？为什么？”

薇拉瞬间不满，“这可是我的小说，凭什么给你？”

“因为……”

洛兰嘿嘿一笑，“在我的帮助下，你的小说未来一定可以火遍大街小巷，到那时，我甚至不需要找你签名，有人来我家参观的时候，我就佯装不经意地说：‘诶对，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作者——夜莺老~师~的著作原稿！’哎哟我，这种低调的装逼，简直不要太爽好吧！”

薇拉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洛兰口中的场景，顿时尴尬的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脸一下子又烧了起来。

“太羞耻了……你不要说了……”

薇拉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洛兰哈哈大笑。

其实“云端”这个概念能不能成都无所谓，关键是给薇拉“画个饼”，让她觉得能做到。

不然如果洛兰直接说要把薇拉的原稿带回家做纪念，这小妮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如果要对洛兰截止到目前的计划进行解释，其实涉及四个方面：

首先通过跳舞等事件拉近彼此的关系，让两人至少能从“纯粹的利用”，变成能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些兴趣爱好——比如小说——的“熟人”。

接着，通过教导她怎么写小说，加上“恋爱方法论”，建立依赖感，从而让薇拉觉得洛兰确实有能力辅导她把小说写好，变火。

然后，画上一个或多个饼——这里选择的是“云端”，告诉她可以帮她保存小说并加以推广——满足几乎全天下创作者的共同愿望：“成为大火作者”。虽然这个极其缥缈，但由于薇拉本身就对洛兰的脑子抱有极高评价，甚至还亲眼看着他完成了许多成功案例，所以她有很大概率相信自己确实有这个能力。

最后，通过吹捧“作家身份”，和“未来成就”，满足一个扑街作者的虚荣心和成就感，让她看在自己是“原始粉丝”的面子上，傲娇地妥协，把这本小说原稿交给自己。

——完美的计划。不愧是我！

“所以，怎么说，请问~我们大名鼎鼎的作家——夜莺老~师~~~你可以满足我这个头号粉丝的~~~一点~小小的请求吗~~~(ノ▽〃)”

洛兰故意摆出一副超级诚恳，超级崇拜的态度冒着星星眼，活脱脱的就真是一个“未来超级大作家”的“超级粉丝”。

薇拉似乎已经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了，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了好几个滚，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才红着脸，盯着洛兰，“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开什么玩笑！”

洛兰正义凛然，“你要是不信的话，现在就把「真言之羽」拿出来，看看我有没有在骗你！”

薇拉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抿着唇，眯起眼，又盯了洛兰好久，直到洛兰被盯的都已经在脑子里盘算是不是接下来要再画几个饼了，才突然冷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

“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你一次。”

说完，她又瞪了洛兰一眼，“不过我警告你，你可不要拿我的小说干坏事啊！要是被我发现有一天殿下看到了，我就算不把你弄死，也绝对把你阉了！”

“保证不愧对组织的信任！”

洛兰直接敬了一个超级滑稽的礼，逗得薇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像是再次想到了刚才那个“未来”似的，干脆跑自己床上像蛆一样开始扭了。

洛兰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兴奋的小屁孩，摇了摇头，抬手召出系统，看了一眼获得的奖励：【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抽奖次数+1！】

他摸着下巴，忽然在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好感度系统的话，那么从现在薇拉的表现来看，她对自己的好感度会是多少呢？

应该……

有个30吧？

毕竟一开始好感度是负的，而且她还是百合……按照galgame的攻略难度来讲，至少是地狱级别的那种。这才短短几天日常，事件也没推几个，能有个30就不错了。

还好自己没想着攻略薇拉，这个结果也算是符合心理预期。接下来就努把力，看看能不能让薇拉把芙萝拉拿下吧。“下克上”的魅力，那真是谁磕谁知道！

洛兰美滋滋地想着，不由地再次展露出姨母笑。

因为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导致洛兰有些放松，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在床上像蛆一样蠕动的薇拉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像是一只夜枭，于暮色中凝视猎物。

在这充满怀疑与审视的冷冽警戒下，却又暗藏某种未及收拢的月光。

少女颈后的契约纹路微微发烫，那是千年前精灵族为延续文明种下的基因枷锁，也是薇拉作为「影子·9527」的无声烙印。

她不相信洛兰的什么“云端”猜想，但这个荒诞的构思，却始终让她心跳加速。

技术不可行，但这种第一次有人认真对待她藏在黑影里的文字的那种“真诚”，却像一团随时会熄灭的唯一的火苗，叫人无法、也不愿去忘怀。

她注意到洛兰好像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回望过来，狡黠的笑着。

这抹宛如赤狐一样的贱笑，也恰似少女藏在黑影里的指尖曾触碰过的、唯一温热的烛火，明明知道靠近就会灼伤，却仍忍不住用影子的触须轻轻缠绕，妄图借这簇不属于自己的光，在皇女的瞳孔里，映出哪怕半片属于「夜莺」的、未被编号的羽翼。

“干嘛？”

她问。

“没什么，看你一直盯着我，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本大爷了。”

少年一如既往的混不吝。

少女嘴唇翕动，缓缓将“傻 逼”这两个字无声道出，然后翻了个白眼，躺了下去。

这便是两人默认的相处模式——你损我，我骂你，你不生气，我也不恼火。

轻松，愉快，自然，随性，还有两人谁也不愿承认的……

心照不宣。

洛兰淡淡笑了笑，将小说收起，然后看向身侧的那面镜子，闭上眼睛，随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这独自一人在异世界漂泊，有个“战略盟友”，真不赖啊……

远方，似有烟花绽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庆功宴搞出来的动静。

再度睁开眼时，洛兰注意到窗外有一只刚刚煽动翅膀腾飞的小蝴蝶，任由晚风偷走半句呢喃，随后义无反顾地将一切藏进那份无法窥探的光与影之中。

……

……

最致命的误会，往往不是“不知她心动”，而是“不信她动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最高明的骗子，连自己都能欺骗。

只有当「变量」不再单一，当这位「纯粹」的浪子放下对系统任务的那份专注，当这位并不崇高的「君子」正视自己的内心，某些俗套的恋爱喜剧，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于是，这场月光下的错位舞曲，正在将所有人引向始料未及的方向。

可正如某个“投资人”钟爱的那般，“机遇”与“风险”永远一体两面，权看这未来的天秤……

最终偏向哪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