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小白向天空仰起头,在他的视野里笼罩整片大地之上的厚重云盖还是同早上刚刚下雨时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但雨声却已经渐渐变小。

在缓慢消亡的雨景里,他有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像是曾经追寻过的某个人,但是,那又是谁呢?

他不清楚。

“小白!”

站在他身前的米小脂瞧出了对方的出神,于是出言喊道。

“我在,”小白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思索沉入意识深海,“小脂姐,你继续,我刚刚走神了。”

米小脂蹙了蹙眉,但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安排起今夜她们三人的行动。

而在小白思索的远方,一队五人小队正沿着公路两侧的茂林向着这一支队伍前进。

杨绥德等人从战死士兵们的身上扒下雨衣,覆盖在自己的身上,这使得几人可以隔绝寒意,仍旧保持住精神。

他们原打算在林子里歇息一整天的,但是不知从何处覆盖而来的炮火几乎把他们吞没,于是为了安全着想,他们只得连日赶路。

“老杨,还有东西吃吗?”

古米廖夫走快了几步,上前拍了拍杨绥德的肩膀。

他自己收集的那些食物早就已经吃完,要是没有赶路他尚且还能忍受一二,不过眼下几人已经走了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的路程了,他早已被饿的前胸贴后背。

杨绥德把枪向后背住,一只手深入暖和的内衣里摸索出一块饼干。

雨水打湿在这还带有些许暖意的小饼干上,老杨双手拿住它,将其分成了两半,且将其中一半分给了古米廖夫。

图尔见着二人鼓起腮帮咔滋咔滋地吃起饼干来,微微舔了舔嘴唇,接着上前冲着领路的老索瓦问道:

“咱们还有多远才抵达下一个镇子?”

老索瓦也已走得乏了。

他将左手握拳抬起,这是小队里的暗号,代表停下。

这段时间他一面领着这些个人前往塞维亚城,一面将自己所熟知的军事知识对着这些人倾囊相授。

不过他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明确己方在地图上的位置。

几个人围了过来,老杨和古米廖夫用一件多余的雨衣当做遮雨布挡住雨水,而老索瓦就在这遮雨布下边将地图用手展开。

越过地图中林林总总的线条和参差不齐的黄绿配色,老索瓦马上把视线定在一条横跨整张地图的长线上——这就是他们眼下所在的公路了。

仔细看了几眼后,他重新把地图卷起来放进内衣袋子,宽慰道:“还有大概十几公里的路程,运气好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到。”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不等他们畅想进入村镇之后的生活,在遥远的雨幕里,一道黑黝黝的影子正来回摇曳着。

古米廖夫瞪大了眼睛,赶忙招呼众人趴下。

他的视力最清晰,他瞧得清楚,那个黑黝黝人影背上有什么长条东西在晃荡。

而在眼下的塞罗尼亚,在背上晃荡的长条物有且只会有一种东西——枪。

老索瓦趴在地上,用眼神示意杨绥德。

而被示意者马上从地上爬起,弓着身子,迎着那黑黝黝的影子探去。

至于索瓦列夫自己,则是同其余的几人一起,趴在地上,将枪口的方向指向那道影子。

走出五十步......

杨绥德依旧弓着身子,他发觉胸中的心脏“咕噔咕噔”地跳动着,这不免叫他呼吸加促。

走出一百步......

杨绥德此刻只得匍匐在地上了,雨水很快渗透进他的内衣。

在其的皮肤与衣领之间,泥水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剂胶水,将已然湿冷的衣物黏着在皮肤之上。

而在他的口腔,苦涩的泥水味道正泛滥起来。

走出一百五十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然被拉进到一个危险的地步,在这个距离下,杨绥德只需一个冲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抵达对方的眼前。

而同样的,对方也可以轻松俘虏这位来侦查的小探子。

在雨水中,那位靠在树旁的士兵微微垂着脑袋,似乎是在休息。

而匍匐在泥水之中的杨绥德则是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政府军的军服,背后背着的八六式步枪,还有肩头的穗花。

是一个二等兵。

杨绥德抹了抹自己被泥水溅满的脸,将对方展露在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刻进脑海里。

而正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从林子里头闪出。

杨绥德赶忙将头低下,在雨幕里,他匍匐的身子借着那死去士兵的雨衣得以隐蔽。

“喂!还在打盹呢!”

后来的那位士兵对着站岗士兵教训到。

二人所在的位置视角有限,都瞧不到杨绥德,不过他们的注意力也并不在此。

“我告诉你啊!米洛罗斯维奇那个老东西又开始巡视了,你等下......”

已然步入衰期的雨幕忽地增强起来,滂沱的大雨猛地从天际垂下,小拇指大小的水滴一个个打在地面聚起的小洼上,拢出一场哗啦啦地合唱。

“轰隆!!!”

一道闪电照亮了整片天空,将四周的一切全部染成了纯白。

在咆哮的狂风里,在剧烈的雷霆里,大雨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颠倒!

“什么人!”

站岗的士兵敏锐的抬起头来,猛地抬枪,朝着身前左侧的一侧看去。

另外一个士兵吃了一惊,赶忙也抱紧自己的武器,朝着同袍瞄准的地方警戒。

“有人吗?”他疑惑问道。

但那位警觉的士兵没有回复他,只是端着枪,走入雨幕。

他没有办法,只得赶紧跟上。

于是二人离开林子,进入到雨幕之中,斗大的雨水顷刻间打在他们头盔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声来。

远远听去,像是一个浑身焦黑的无面男人正在叩门。

“奇怪。”

最先动起身子的那位士兵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两眼眯了眯。

在他身前的,是一个泥坑,一个还滚着泥水的泥坑。

而在泥坑的之外的所有踪迹都被这滂沱的大雨全部冲刷干净,只留下汇成小溪的水流,被砸弯了腰的小草,还有一道已经聚满了雨水的鞋印。

他身后的另外士兵靠了过来,用手扶住头盔抱怨道:

“真晦气,明明刚才都要停了的,怎么这一下子雨又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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