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失误她难以承受，之后会有的训斥她也不敢去想。

她的手怎么也落不在琴键上，她的心乱得像是一团麻。

但在她耳旁，悠扬的小提琴声还是奏个不停，那么优美，和她这样的失败者完全就是鲜明的对比。

巨大的压力压在她的心头，林小雨甚至忘记了要如何去呼吸，她感觉自己心房被石头压着，她真的快要断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见身边的鹿妍不时地发出阵阵嗤笑，嗤笑她这个失败的演奏者。

但她没有一丝力气去反驳，也许这是对的，她自己本来就是个失败的人。

林小雨望着自己的手发呆，她知道裴行言应该就在附近，但她不敢抬头去找，她没有脸去见他。

她不想被他看见她现在的仓皇样子，尽管他说过一切问题都没问题，但她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丢到这种地步，即使任何人都会避开她的吧？

妈妈还在急切而又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但林小雨已经不想去理睬了，她忽然想起这是十九楼，也许从这上面掉下去会比较轻松一点。

林小雨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任由身边的音符跳动，任由鹿妍把合奏变成独奏。

她已经放弃了……

最后，她只想着能不能再听听那个人的声音，见一见那个人的样子。

她想牢牢地记住那个样子，也许下一世会早点遇到他。

她还想听听那个能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让她像是置身云端的声音。

如果能早点遇到他的话……

“小雨……”

林小雨忽然自嘲地笑，她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但她知道，那是幻听而已，她在台前坐着，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清晰呢？

但随之，林小雨发现，自己的手忽然动了起来。她什么也没有做，但钢琴却自己响了。

她因为慌乱而变得模糊的一切触觉随之恢复，这时她才感受到，她的手被什么东西覆盖着，那是另一只手。

她又感觉到，自己的耳边有一股热浪，那是股很好闻的气息，她很熟悉。

那是……

“继续吧，我和你一起。”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也响了起来，那是他的声音，是她刚刚一直牵挂着男生的声音。

林小雨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切都太过梦幻，她什么也分不清。

她只知道，钢琴现在响起来了，她被裴行言搂在怀中，和他一起演奏着。

灯光早已关闭，现场一片漆黑，而钢琴前方就更是黑压压一片了，这里的状况没人搞得清楚，大家只知道，琴终于响了，而且与提琴声衔接的很融洽，拍子也进得非常犀利。

于是现场有一阵阵的掌声响起，没有人认为这是意外，只当是设计好的，或者演奏者即兴而来的神之一笔。

在裴行言的身边，林小雨时常会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严重。

他的胸膛压在她的肩头上，她切实地感受到了他的身体，而他的手也覆在她的手上，引导着她奏下一个又一个音符。

虽然这样的演奏还不是很熟练，很完美，但一切都在变好。

在裴行言的帮助下，林小雨终于开始主动弹奏，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弹钢琴，但她知道，他这次真的在最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她，她不能辜负。

林小雨渐渐进入了状态，优美的琴声连接成片，她不再惶恐不再不安不再害怕，她甚至不担心如果搞砸或者失败了要怎么办，在身边这个人的温柔怀抱中，她有种哪怕捅破天也不用担心的安心感。

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心里痒痒的，像是想要从胸膛跳出来，扑进身边的人怀中去一样。

林小雨又开始发懵，不由慢了一拍。

她对失误从来都敏感极了，现在当然一样，她下意识去躲，但手却被身边的男生所覆，她又安定了下来。

现在，她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了，她完全相信，即使她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身边的这个人也会包容她、支持她，一直在她身边，她想不到有什么样的关系会比这更亲密，哪怕是结婚多年的夫妇，哪怕是战场上的战友，也未必会比他们之间的情谊更深。

她完全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演奏中去。

其实她的水平绝对算是很好，所以在自信的情况下就更好了。

她优雅地演奏着，慢慢盖过了身边的提琴，把从鹿妍那里失去的风头全都抢了回来，而且更甚，厅内的人们大多为她的琴声而醉倒，连说话声也暂时消失。

裴行言慢慢离开了琴键，他直起身子，但没有离开。他把手掌按在林小雨的肩头上，为她一直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而这支持，对林小雨弥足珍贵。

她静静地弹着，既不急，也不躁，这是她有生以来发挥出最好的水平，而根源就只是她的肩头上多了一只手而已。

这只手稳住了她的心，给她无穷无尽的勇气，她昂首挺胸，比最美丽的天鹅还要更加闪耀。

曲子渐渐到了尾声，身边的提琴完全成了陪衬，她甚至能从这琴声中听出鹿妍的气急败坏。

但林小雨不关心那些，她所有的感知都在自己肩头的手上，那是她一切勇气的来源。

……

一曲终罢，随后人群中便爆发出剧烈的掌声，即使是这些自诩上流的人们，也罕见这样美丽的琴声。

林小雨起身鞠躬，不是向她的听众，而是向她背后的人。

灯重新打开了，她一时被刺痛了眼。等到视线恢复，她已经被父母和涌上来的人们团团围住，一句又一句的赞美之词在她耳边缭绕。

但林小雨不关心这些，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她急切地寻找，寻找裴行言的身影。

幸好，他只是在不远处而已。

裴行言露齿而笑，对着她竖起一个大大的拇指，比划着“后面见”的口型，慢慢消失在人影中。

林小雨也张口回应，即使他已经走远，已经看不见了，但她还是想这么做。

现在的她感觉心里美美的，不是为了演奏成功，而是另一件事。

她觉得，他们绝不该只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