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缩在自己父亲旁的鹿妍看上去也是腼腆极了，她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头看向脚尖，就像是那种说话都不会出大声的女孩。

在场只有林小雨的反应不够好，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要拒绝，却丝毫不敢张嘴。她的母亲在她的脑袋上揉来揉去，好言相告这是个增长见识和水平的好机会，要她多和鹿先生的女儿学习。

林小雨只能低下头，顺从地接受安排。

她没法说不，如果她现在能拒绝，那她在家就能拒绝过来，也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但也应该没问题吧……

她抬眼悄悄看了下不远处的裴行言，心里安定了许多，她现在已经有些依赖这个男生了，如果他不在，她一定会慌乱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

林小雨乖巧地站着，听身边的大人们寒暄吹嘘。

这时候，鹿妍悄悄摸到了她的身边，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难言的意味。

林小雨赶紧给她让开位置，但没想她却又跟了上来。

在林小雨的认知里，她觉得是这个女孩还在生气刚刚被弄湿了衣服的事情，于是她连忙又开始道歉，“那个……鹿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

鹿妍打断了她的话，直奔主题，毫不墨迹地问，“你和裴行言是什么关系？”

林小雨愣了好一下，她没想到话题会偏到裴行言的身上，但在她心中，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狂躁，她不太喜欢从另一个女孩的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于是她把这股燥火变为了勇气，她停下后退的脚步，反问道，“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鹿妍同样愣了愣，随后咧开嘴笑了，她啧啧咂着嘴，在林小雨身上上下打量，一会看看她的鼻头，一会又盯着她的两条大腿中央处看。

林小雨被看的不好意思，甚至有些恼怒，如果面前的不是个女孩子的话，那她真的要发火了。

但鹿妍毫不知收敛，她继续看来看去，脸上带着古怪的笑。

林小雨实在是没法忍受了，她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想要张口怒斥鹿妍的不礼貌行为。

但鹿妍却先一步张开了口，她忽然问，“我说，你和裴行言没做过是吧？”

“嗯？”林小雨下意识地发出疑问，她不清楚鹿妍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做过”？

做过什么？

“啧、还真是个清纯的女孩，要我我也舍不得。”鹿妍自顾自地说，“但是看这样子，你和他也不是什么亲密关系是吧？”

这下林小雨听懂了，她即刻否认，“我们的关系很好，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用您来操心。”

“是吗？”鹿妍拉长了音调，故意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这么般配，说不定是男女朋友呢，没想到是我会错意了，那真是得和你说声抱歉了。”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但此刻的林小雨不行，她被男女朋友几个字弄乱了心，脑子像是过载了一样，什么也思考不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现在忽然感觉很难受，鹿妍说他们两个不是男女朋友，就好像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可偏偏她否认不了。

“不、不是……我们是朋友……”林小雨断断续续地说，“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鹿妍捂着嘴笑，几近嘲笑，“你的意思是你们是普通的纯洁友谊？”

林小雨想要反驳，她觉得那样的情谊远不能描述他们的关系，但她反驳不出任何话，因为这就是事实。

她好像真的就只和他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

尽管他会在任何时候都鼓励、安慰她；尽管他会在她卖弄的时候像迷弟一样，用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赞扬之词去褒扬她；尽管他在她犯了任何错误之后都包容她；尽管她碎碎念生活中麻烦的事情时他会一直耐心地听……

但他们确实就只是朋友而已，在他的嘴里也一直是这样。

他和她，就只是朋友而已……

林小雨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不理解，那样的情谊，怎么会只是普通朋友呢？

她摇头，挣扎着说出反驳的话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几个字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也说不出多一个字来了。

鹿妍愣了愣，脸上的笑消失了，她没再继续追问或者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林小雨的肩头，丢下句，“一会合奏的时候别想这些~”

之后她便飘飘然离去。

可林小雨已经陷入到了这个问题中，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对劲，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问题而已，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林小雨还是忍不住质问自己，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对朋友这样的关系有什么不满？

她的心很乱，身边一切的声音都像是噪音一样在侵蚀她的内心。

她像是着了魔，嘴里不断默念着“朋友”两个字，随后使劲地甩头。

父母轻轻地问她话，她也不理睬，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林小雨现在丝毫没有精力去想这些，她只是想搞清楚，对她那样的好的男生，到底和她可以是什么关系。

她不想只是朋友，但在那之上，她要让他们的关系变成什么样？

一直到了上台的时候，她还是没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

母亲扶着她的胳膊，把她送上了落在厅内那座昂贵的斯坦威钢琴前，林小雨机械地落座，她的身侧站着鹿妍，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手中拿着一把小提琴。

受人瞩目的合奏即将开始，但直到厅内的灯光关闭，林小雨还是浑浑噩噩，她木然地把手搭在琴上，却忘了要怎么按下去。

鹿妍开始了演奏，她的小提琴动人优美，音符如流水一般从她手中流出。

可迟迟不见钢琴的声音。

场内开始渐渐有哗然的声音，不解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也终于有些焦急，重重地喊了句林小雨的名字。

这道呼喊终于把她从混乱中唤醒，林小雨痴痴地望向前方，才搞清楚自己在哪。

但紧跟着，她就搞清楚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的事实。

而紧随其后，铺天盖地对犯了错的无尽畏惧，几乎要把林小雨的大脑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