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正餐还没上桌,但洛兰光吃前菜就已经吃饱了。
他的两只手交替趴在椅背上,就那么毫无形象地跨坐着,打了个哈欠。
“你说……殿下会不会在宴会上再次叫出我的那个名字?”
薇拉像只鹌鹑一样站在洛兰身边,抿着唇,红着脸,小声嘀咕道,“毕竟……我从来没有正式参加过这样的场合……而且她把我叫过去的时候,女皇也在……”
“……”
洛兰很想说一句别做梦了,就芙萝拉那个性格,不在宴会上给你搞点大动作都算是她今天心情好。但看着薇拉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他又不忍让她的幻想破灭。
“……或许吧。”
洛兰的眼睛转了转,“也许是看你最近跟我走太近,占有欲发作了?”
薇拉今天穿的礼服,就是那天洛兰用炼金术给她设计的紫色晚礼服。
不过这一次没有血痕,她不仅用项链把伤疤遮住,还用了一些粉底,脸上也找化妆师修了容,看上去不比那天和洛兰跳舞时丑,甚至还要更漂亮一点。
“谁跟你走的近了?!”
薇拉瞪了洛兰一眼,“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
“所以你那天让我滚去睡沙发,是为了从窗户边跳走,然后踩着高跟鞋回皇宫把衣服收起来?”
洛兰想起那晚的情景,忍不住打趣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藏着掖着吗?”
“你管我!”
“好好好,你是师父,我是徒儿,师父说啥就是啥。”
洛兰举双手投降。
从被薇拉揍昏之后醒来,两人也从天台转移到了更加开敞的地带进行训练。
因为提前跟波克娜请了假,所以下午的课他们也没去上。
事后洛兰也和薇拉解释了自己的“自愈力”,看模样薇拉估计是信了,毕竟她后面也没再问自己这件事。
两人又扯了会儿皮,薇拉看了一眼时间,忽然正色问道:“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礼仪吗?”
怎么说这也是一场有关立储典礼顺利举行的庆功宴,虽然整体氛围比较轻松,但有些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洛兰又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下午醒来后他就一直很困,这会儿估计是晕碳了,如果不是擅自离场有可能会被皇族视作“大不敬”追杀,洛兰这会儿都已经溜回家睡觉了。
“不就只有一个待会女皇陛下的开场白要注意吗?就敬个礼,然后七大贵族相继念剧本,期间不能说话,除非陛下有命令否则也不能动作,总之配合权杖和台词鼓掌说‘哦妹得多’就行。”
洛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好累啊……怎么这么累啊……像是被人夺舍了似的……我寻思今天下午也没做什么会让身体透支的训练啊……该不会是被薇拉揍得器官衰竭了吧?不对啊……明明身体除了累啥也没感觉啊……
“我可提醒你,待会儿不要搞什么幺蛾子!”
薇拉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道,“我只能保护你不死,但如果你真的跟皇室起冲突,那无休无止的追杀就算是我也会累。你又不是我,我被追杀无所谓,但我白天还有殿下那边的一系列任务,忙得很……”
“哎呀安啦安啦,又不是没参加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典礼……”
之前陪老爹去英国玩的时候,洛兰就参加过不少这种类似的宴会,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严苛,但也大差不差,都是一群老不死的在讲场面话,每个人都话里有话,听的人云里雾里,恨不得冲上去给两巴掌让他们说人话的那种……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你呢……”
正当薇拉狐疑地盯着洛兰,准备再嘱咐几句时,全场烛火骤暗。
伴随着御用乐师的弹奏,那象征着斯图亚特王国至高无上地位的“蔷薇权杖”便迸发出一道蓝光,将宴会厅天花板的浮雕逐一点亮。
随后,贵族们按家族纹章顺序依次起身,右手按心口,左手自然垂下,与地面呈三十度角。
薇拉瞥了一眼学得倒是有模有样的洛兰,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夜,我们以星辰为证,以血脉为契,在此庆贺斯图亚特王室最锋利的剑刃终于出鞘。”
女皇陛下的声音响起,嗓音如冰川下流淌的月光。
她用权杖轻点地面,芙萝拉胸前的项链随之亮起。
“三日前,当立储钟声穿透云霄,诸神在奥术棱镜中显现的预言仅有四字——「破茧成蝶」。”
全场寂静,唯有魔法增幅后的声音在宴会厅中回荡。
“诸君且看这满桌佳肴。”
不知何时出现在餐桌边的侍从们掀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桌上的银罩,每一个瓷盘里的烤肉的上方都点缀着一个发光的魔法水晶。
这个魔法水晶是可食用的能提升实力的魔物精元,由于非常稀有,所以使得食物们除了色香味之外,还象征着极尽的奢靡。
“这里的每一道食材皆取自「永歌森林」深处——那片千年前被腐化龙息灼烧的焦土,如今已重绽嫩芽。正如皇太女殿下在清剿行动中斩杀的十二位罪人,此刻正以脊为柱,以颅为旗,支撑着这崭新的时代!”
窗外,十二道插有头骨的木杆瞬间竖起——这是个极其残忍而猎奇的景象,看的许多人都觉得心理不适,但所有人都清楚,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经历的一幕。
如果芙萝拉不幸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失势,他们还会至少再看一次……
这种残酷与肃杀,既是在警告其中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不要怀揣小心思,又是劝诫世人不要轻易与皇室作对,否则下场与之无二。
“有人曾质疑——”
女皇陛下的目光缓缓扫视过群臣,无数臣子们手中的酒杯瞬间结霜,但很快又重新消散。
“让一个在舞会上挥剑斩杀议员的少女继承大统,是否过于儿戏?但今夜,当你们饮下这杯掺有「记忆之泉」的佳酿时,便会看见——”
“咚!”
女皇陛下的声音刚刚变得昂扬,就听一个人倒地发出巨大声响,不仅盖过乐师为了衬托女皇而变得柔和的音律,同样也盖过了女皇为了等待接下来的致辞而拉长的尾音。
完了。
这是包含薇拉在内,所有人内心的共同想法。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动,因为女皇没说可以动。
女皇面色如常,用眼神示意卫兵将这个乱来的“音符”拖下去砍了,便准备继续。
可这个乱来的“音符”不这么想。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打了个哈欠,毫无礼数、毫无敬意地自言自语,语气市井且粗俗:
“唉我草,这他妈的……老子站着都能睡着?这女皇声音也太催眠了吧?跟讲童话故事似的……呃。”
少年挠着头,眨了眨眼,似乎终于在短暂的失神后注意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小心翼翼地比划道:“那个,如果我说,让我们忽略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把什么时间啊之类的,回调到几分钟前,你们能不能不杀我?就是……呃,我对女皇陛下你没有意见哈,刚才只是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嗯……诶哦对了,看!UFO!呃……怎么外面挂着这么多人头?这不是庆功宴吗?搞这么渗人干嘛?呃……我错了……那个,待会砍我的时候,给我个比较舒服的死法呗?”
“……”
“……”
现在的情况着实精彩。
薇拉已经忍不住开始扶额叹气,芙萝拉紧紧地抿着唇,莉涅特的舌头都要被自己的牙齿咬破了,距离中央不远的艾尔薇拉马上就要因此抠出三室一厅,那边刚刚有名字的妮可丝更是直接嗤笑出声,另外的那些达官贵人们,同样脸色绷的绷,睫毛颤的颤。
三言两语,众生百态。
洛兰的吐槽,可以说是道明了现在所有人的心声,但除了他,真的有人敢在眼下这么严肃的场合,说这么离谱的话吗?
活腻歪了?
“……拿下。”
权杖轻点,无数冰晶沿着地面蔓延,那些本来守卫在宴会厅门口的卫兵和骑士,也分别提起武器,就要将洛兰控制住。
芙萝拉眯起眼,静静期待着这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变故接下来的发展,同时默默记下臣子中一些人的有趣反应。
艾尔薇拉喝了一口红酒,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在想洛兰这个被「老师」特别关注的男人接下来会怎么应对。
莉涅特闭上眼,选择沉默。
至于薇拉……
“你这个**,老娘不是跟你说了好几遍让你不要乱来吗!”
黑气缠绕,她身上的那件华贵礼服瞬间消散重解成了校服,接着,少女一把拽过洛兰,拖入黑影之中,将他带离了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