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芙萝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静静地喝着红茶，语气平淡到陌生。

“……真的不能再多等些时日吗？我们距离谈婚论嫁还有好几年时间，万一这期间……”

王国的适龄婚配年龄是16岁成年，皇室和贵族会稍微放宽一点，但基本上18岁就要确定了。

“艾尔薇拉，这是一场比较公开的谈话。你应该称呼我为‘殿下’。”

芙萝拉轻声说道，“因为一些原因，本殿与母仪做了交易，本殿会在几年后与帝国进行联姻。”

“什么交易比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要重要？”

“无可奉告。”

我不依不饶：“除了夜莺，我真的想不到任何你在乎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没有夜莺。如果你说的是27的话，本殿只能回答与她无关。”

说这话的时候，我注意到芙萝拉拿着红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而我也直到这时才发现，那位被芙萝拉赐名「夜莺」的「影子」，今天没有如往常一样跟来。

“你……”

我虽然无法学习，但我的思维并不会停滞。

面对这位我曾经全心全意爱恋的人，我只是瞬间，就想到了一种答案：“皇后她……”

刺啦。

那把几乎能在瞬间要了我命的折扇就那么抵着我的眉心，鲜血沿着我的脸颊缓缓滴落，有一些血珠甚至渗进了我的眼眶。

“艾尔薇拉，我警告你……这是通知，不是商量。你只有签字画押这一个选项，否则，本殿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那是我从未在芙萝拉脸上见到过的冰冷。

彻骨冷冽，仿佛地狱恶魔。

在那一瞬间，我确信，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因为芙萝拉身后那上百名白银骑士已经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藏在人群中的魔法师和弓箭手们也已经将各自的法杖和弓箭拿了出来。

就连母亲大人身边，也站着三个跟她同样强大的微笑着的魔法师。

如她所言，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芙萝拉，我……”

我想跟她说，现在我们的状态不对，我们不应该这样剑拔弩张，我们可以慢慢来……

但当我准备抬眼看她的时候，只听一声清脆的“啪”，我整个人都被一巴掌甩的从座位上跌了下来。

“艾尔薇拉！”

母亲大人喊了一声，但在三色堇的缄默作用下，她后续的言语无法传出，且那三位魔法师也彻底将她拦下。

“……你会后悔的。”

我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仰视着这位我曾经深爱过的人，内心除了屈辱，还有愤怒和怨恨。

那时我才九岁，没有那么多理性。

当我在契约书上签字画押，当我看着那张契约书在圣女的吟唱下燃成灰烬，当我看着完成这些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芙萝拉，我确定，她已经彻底变成「皇女殿下」了。

那一天，母亲大人抱着我哭了很久，我也在她的怀里，沉默了很久。

不过我倒是没哭，因为哀莫大于心死，为了这样的一个冷血的皇女殿下流泪，没有必要。

后来还发生了三件足以改变我人生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在退婚隔天我一个人去悬崖边散心，顺便救下一个失足掉下悬崖的金发少女，然后把她送走后，我的戒指说话了：

“抱歉啊小艾尔薇拉，这些年我一直在吸收你的魔力，凡是你感知到的能学习的，都完全被动地被我吸收了，所以你才……”

这是她对我的解释。

她说她身前是一名掌握部分空间法则的半神，很强的那种，可惜被奸人所害，只能将一缕亡魂寄存在戒指之中，等待有缘人捡起，然后才能想办法重塑肉身。

“……作为补偿，我可以教你怎么夺取他人的‘气运’。这是我从我的一位朋友那里学到的……”

「半神」虚影抱着我，轻声说道：“比如那位名叫「芙萝拉」的女孩，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把她身上的气运全部都……”

“我不想。”

我回绝了她。

“我想让她后悔，但我不希望用这种手段让她后悔。”

我盯着「半神」，一字一顿，“我会堂堂正正地让她对我道歉。”

「半神」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微笑道，“……真不愧是我等了一千年才等来的有缘人。要是你刚才说你想，我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竭尽所能地坑害你，直到榨干你最后一丝天赋。毕竟……人渣除了能被利用，毫无价值。”

之后，「半神」跟我详细讲了另外一条路——携霜月，斗苍天。

这个办法很奇怪，和常规的魔法修炼完全不同，是将「体术」、「魔法」和「炼金」三者结合的一个缝合办法。

这种多而杂的办法按照我此前的认知来看，是非常不妥当的，因为世人皆知，炼金与魔法二元对立，所以我从小都觉得，只有专精一条路才能登峰造极。

但是……

这很有意思。

尤其是对于我这种当过天才，也当过废物的人来说，“逆天改命”，“不走寻常路”，或许更加适配。

“从今天起，你就叫我「老师」吧。因为我的记忆还有很多缺失，得多吃点魔物精元才能慢慢想起来我的名字。孩子，记住一句话，没有永远的天才，也没有永远的废物。只要你跟着我学，咱俩一定会站在这方世界的巅峰的！”

自那以后，我便在「老师」的帮助下，重新展开了修炼。

我不再想成为勇者，因为勇者比之苍天来说，太弱了。

我要做的，是比勇者要更强的——

「逆天改命之人」！

第二件事，首先是那位本来要和皇女殿下联姻的帝国之女，死了。

我时常会想这会不会是芙萝拉做的，但我尝试去调查了一下却发现，并不是她。

她的死亡仅只是一场意外，并且那个犯人是个兽族，属于一场私人恩怨。

只能说……我或许还是太在意「芙萝拉」了。我当时还会自恋地想她会不会是为了我之类的……呵，挺搞笑的。

而为什么说这件事足以改变我的人生呢？

因为在我调查那位联姻对象的死因的时候，我遇见了塞蕾娜。

关于我和塞蕾娜的故事，实在太长、太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所以这里只提一嘴——在我昏迷期间，塞蕾娜曾经路过，还偷偷亲了我一下。

第三件事，是有关我的母亲的。

在我重新被周围人称呼“天才”之后，母亲于我床前留下一封信，说她觉得待在我身边会限制我的成长，同时，她和陛下的矛盾愈演愈烈，再留在王国只会徒增不快，所以便准备一边重新回顾年轻时的冒险，一边去和当年的那些挚友们聊聊天。

她说会在各种地下城留下她的足迹，等我攻略99个地下城，一定会再见到她。

对于这位独自把我拉扯大的母亲，我感到无语的同时，又十分开心。

其实，不是她限制了我的成长，而是我的存在，让她放不下心。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很喜欢冒险的人，如今吟游诗人还时常传唱她的事迹。

如果不是我，她应该早就再度启程去旅行了。

不过也正是我的母亲远行，我才有机会与塞蕾娜正式展开我的冒险。

一年前，我和塞蕾娜短暂地分开了一段时间，我回到了王国，进入了王国学校，交到了一个朋友。

她叫莉涅特，虽然总是会在乎一些莫名其妙的礼仪，但她人很好，就是有点胆小。有一天晚上我在魔物山脉给老师猎杀魔物的时候，刚好遇见她一个人在一栋超级大的洋馆里哭。

只能说小孩就是小孩，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怕黑。

我陪她睡了一晚，然后第二天我送给她了一件礼服，想着说这样她应该就会稍微开心一点，慢慢学会不怕黑，少哭点……

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说她喜欢我。

她还说她就是那个十年前被我在悬崖边救起来的小孩子，世界真小……她的变化是真的大，我都没认出来，倒是她居然认出来我是谁了，好神奇！

如果不是因为塞蕾娜，我应该会喜欢她吧？毕竟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惹人怜爱。

而且她最后强吻我时的那份青涩和鲁莽真的很让人心动……

可是我当时已经有了塞蕾娜，而且在她告白之前，我才发现塞蕾娜是「厄难魔女」，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一切，我满脑子都是塞蕾娜……

而最最最让我觉得不爽的，是在这之后我居然被芙萝拉这个坏女人带回了宫里，而且她居然还拿女皇陛下来道德绑架我！

明明是她扇了我一巴掌，用“杀死我”威胁让我签字的，凭什么她有资格表露出那种好像对我余情未了的情愫？

我讨厌她。

我要报复她。

就算是为了当年那一巴掌，我都一定会报复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当年的我，你爱答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然后堂堂正正地跟我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