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下雪了,我站在窗边,看着一粒冰晶在窗棂上融化,晴香正跪坐在被炉旁剥蜜柑。她总能把果肉剔得极干净,琥珀似的橘瓣盛在青瓷碟里,像一簇不会凋谢的梅花。

不知不觉间,今天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七天。我想你应该会记得,我曾说过没有一个血仆会在这里活过一个星期,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想破坏这个定律,所以,她今天必须死!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只要我暴戾地说这个橘子很酸,她对主人不上心,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吃掉她。

“少爷,蜜柑剥好了,请用吧。”

我坐了下来,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心领神会:

“少爷,我来喂您。”说罢,她拿起一瓣蜜柑,就要往我嘴里送。

这样正好,我只要用力一咬,汁水溅到我身上,就又多了一条理由,哈哈哈,我还真是坏到心儿了。

可晴香似乎会读心术一般,一手拿着橘瓣,一手捧接着,生怕汁水溅在我身上,计划失败,当然,橘瓣很甜。别担心,还有下一口,再不行还有下下一口,我不信她每次都能这么小心。

好吧,直到所有的蜜柑被我一扫而空我还是没能找到搞死她的理由,就这样,她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去,我看着她那娇小的背影,竟叹了口气。

接下来,我开始处处找茬:想说她照顾不周,结果她把我所有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而且全部熨得平平整整,没有一点褶皱,就连我几年没穿的衣服也是如此;想说她卫生不佳,结果大宅上下找不到一丝灰尘,就连衣柜里那些死角也都是干干净净,院子里一点积雪也没有,干净的不像冬天;想说她图谋不轨,结果我在她房间里没搜出一件用于刺杀的东西,当时她带来的包袱里仅有一件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扎头发用的头绳。

这一天下来,晴香却一点也不害怕,似乎一切都被她做绝了,的确,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直到晚上睡觉前我都没要找到一个弄死她的理由。我很烦躁,因为过了十二点的钟声就是明天了,这样的话她就会活过一个星期,第二个长命的血仆。

我钻进被窝后,晴香也褪去外衣,露出洁白的内衬,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躺在我身边,而是忧心忡忡地说:

“少爷是想杀了我吧。”

我一怔,不语,默许她继续说下去。

“少爷今天一直在找晴香的错,可是晴香有哪里做的不好?”

“够了!”我吼道。

事情败露,我恼羞成怒地起身,身体莫名其妙地失控,獠牙刺破的嘴唇滴下血珠,正落在她眼前。

"对,我就是想杀你,你以为自己很特别?"我掐着她下巴迫使其仰头,看她瞳孔里扭曲的自己像头困兽,"泽田健吾送来的每条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先是一惊,随后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这让我没有了一丝玩弄的兴趣,于是我甩开她,又躺下了。

“那在少爷杀我前,能不能听晴香讲个故事?”

我不说话,她便继续开口:

"在很久很久以前,关东有过一场大地震,当时死了许多许多人,有一个女孩儿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也不幸死于地震,而她也被困在废墟里奄奄一息。就在她以为自己也会去到天上和爸爸妈妈见面时,有一个力气超级大的男孩儿扒开了层层废墟把她救了出来,那个男孩儿帮她止血,又给她吃的,她这才勉强活了下来。后来女孩儿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养父母对女孩儿特别好,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哪怕生活再困难,他们也尽己所能,让女孩儿吃饱穿暖,甚至还可以去女校里上学读书。女孩儿很感激他们,可有一天她的养母生病了,病得很重,需要好多好多钱,可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养父借也借不到。女孩儿知道自己报恩的时候到了,于是女孩儿便擅自退学,自作主张将自己卖给了一个血族的大户人家做仆人。女孩自从做了仆人后,每天都勤勤恳恳地干活,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主人嫌弃,可其他的仆人都不喜欢她,还总是欺负她,她便一直这样忍辱负重地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的主人说要挑一个仆人去照顾一位血族少爷,说一直他一个人住在郊外的大宅。其他的仆人议论纷纷,说这位血族少爷残忍嗜杀,之前好几个人去了再也没回来,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女孩儿曾在城堡里见过在哪位血族少爷的画像,她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当年的救她的男孩儿,于是她自告奋勇去照顾他,因为她知道他不是仆人们说的那样,而且他一直一个人住,得多孤独啊,于是第二天她便冒着风雪来到了血族少爷居住的地方。”

听着听着,记忆如涨潮般涌来:那年我在东京觅食时确实失控过,却把濒死的少女错认成奈奈子。原来当时胡乱塞进她嘴里的药丸,有随身带的止血剂,至于吃的什么的,都可以随便喝血了我还吃什么随身带的食物,索性全给她了。

“少爷,我的故事讲完了。”

她闭上双眼,言外之意是我现在可以下手了,我装作没听见,迟迟没有动手。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睡着了,让她以为我就像一千零一夜里的那个国王一样,她终于逃过了一劫。

少顷,她轻轻地躺在我身边,轻轻呢喃着:

"现在轮到我来救您。"

我不禁觉得好笑——救我?我又没被压在废墟下,哪里需要人救?还有,明明是自己刚刚逃离生死线,现在却还想着救我?呵,有意思,也罢,谁叫她的味道好呢,有了更好的再吃掉她吧还是。

她的眼角溢出泪花,抽泣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和匀称——她睡着了——她竟然睡着了!我悄悄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搂近一些,浓郁的血香也让我困意来袭。

哎,你说,那个国王到底是因为少女的故事而入睡呢,还是因为讲故事的是那个少女而入睡呢,嗯,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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