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自己为何而不满，为何而感到受挫，但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和特薇娅说明缘由。

她不愿意让小姑娘难堪。说到底，这只不过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不能没用到要让特薇娅来猜自己在想什么，来照顾自己的情绪——尽管眼下来看，伪装相当失败。

所以她得要一个契机，要一个让特薇娅看起来自己没事了的契机。

特薇娅给她脱去外衣，又在手心里凝出一团光球。这是释放星能魔法的前置步骤，希珀丝心里清楚，比起药物治疗，用法术是效率更高的选择。

但她也忽然察觉到另一件事，那就是某位殿下的脸色似乎又变差了。

“殿下，”她忽然出声说，“要不你教我吧。”

小姑娘收起光球，不解地眨了眨眼：“教希珀丝姐姐什么？”

“教我怎么用魔法，”她说，“就是这个治疗的魔法。”

“……”

其实希珀丝并非没有提供过类似于“治疗”的效果。

那是在和卡奈·勃朗特交战的时候。正值特薇娅陷入力竭，她及时赶到，利用灰涟能够将大气中的星能粒子暂时转化为控制能的权能，直接给特薇娅回满了状态，这才非常不讲理地奠定了胜局。

相比于真正的治疗，这种支援更像是纯粹的数值碾压了对手。然而放在眼下，纯粹的数值最多只能起到加速新陈代谢的作用，终究还是不能像治疗系的法术那样，在细胞和体液层面上，提供更加细致准确的点对点治疗。

“我没和他们说我会魔法，”希珀丝轻轻道，“所以我现在会的法术很少。这方面，我还要多向殿下学习。”

但特薇娅只是怀疑地盯着她看：“真的？”

少女略低眼眸：“这不正是殿下能够帮上我忙的地方吗？你知道的，这些术式可不是靠肌肉记忆就能存留下来的东西。”

她太清楚特薇娅想听到什么样的话了。

“但是，我就是说……”然而特薇娅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姑且不论我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希珀丝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不会的术式也多了去了。殿下就算是教会了我这个，我也还有很多其他不会的东西。”她知道特薇娅是想说，如果今天教一个，明天教一个，教到后面没有可教的术式，自己会不会将她抛弃。

可那怎么可能呢，少女心想，她有什么抛弃这家伙的理由？

“可，可是……”

“……我想和殿下说会话也不行吗？”她皱起眉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殿下愿意的话，把这当作是请求吧。”

“啊……”

特薇娅放下了手，犹豫片刻，最后局促地笑了一下：“如果希珀丝姐姐这么说的话，我明白了。”

看起来底层逻辑依然奏效。希珀丝内心叹了口气。

“那个，可以先请希珀丝姐姐……把你那柄剑拿出来吗？”

少女依言照做。她抬起手，念动咒语，大量的星能粒子在控制能的影响下，发出了蓝白色的微光。它们在手心间汇聚，起先是一团光球，然后逐渐向两边延伸，进而拉长，勾勒出一柄迅捷剑的模样。

“……‘灰涟’已上线，”坏女人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小小姐，我百分之一百二十支持您借用我搭讪殿下的行为。您的努力值得肯定。”

“闭嘴，灰涟，别坏我好事。”希珀丝在心里冷冷怼了回去。

“好的，如您所愿小小姐。”

“怎么了，希珀丝姐姐？”

“……没事，”少女抬眸，“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已。”

特薇娅轻轻“噢”了一声，又踌躇了一下，但末了还是缓缓开口：“那我今天先教最基础的一种治疗术式吧。”

“最基础的？”

“嗯……”小姑娘有些不自信地点了点头，“说是最基础，一来是因为希珀丝姐姐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施法训练，二来则是你受的伤不算太重，用基础的治疗术式，如果施法得当，也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她先后伸出两根手指。

“那有劳殿下。你可以讲得深一点，我能听得懂。”

少女随手一指。但特薇娅却很意外：

“……希珀丝姐姐接受得好自然。你不是老师吗？”

“那是在课堂上。”少女说。

“那是……什么意思？”特薇娅有些不解，但又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我是说，你怎么一下就……好像……”

希珀丝眨眨眼：“殿下从前的宫廷讲师是怎么样的？”

“啊？他们都是……很，很有主见的老先生，”特薇娅愣了一下，“基本上是他们教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一般我是不用和他们交流心得体会的。”

“殿下觉得这样好吗？”

“觉得……这样好吗？”

“嗯。”

“我，我不知道噢，”小姑娘不自觉地刮了刮鼻子，“我觉得应该挺好的吧？因为当时怎么说呢，我的讲师都是父王和母后帮我选好的……他们的眼光总不会有问题吧？”

希珀丝想了想：“也就是说，他们给定的计划，你也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

“嗯，那不然呢？”

“即便有时候觉得有些做不到？”

“完全没有这回事，”特薇娅摇摇头，认真来对，“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他们给定的指标，我无论如何也能完成。”

“哪怕代价很大？”

“哪怕代价很大，但这是值得的，因为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

希珀丝由衷感觉到一阵微妙的不适感，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在隐隐作痛，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在难受。

也许她真是贱得慌，心里总想着去管他人的事情。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年过去，某位殿下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即便这样，有些家伙也一点也察觉不到吗？

少女低下眸子：“殿下真是这么想的？”

“对啊，”特薇娅奇怪地点了点头，“怎么了？”

怎么了？希珀丝心底反问，你难道觉得这样是对的吗？你真的要不爱惜自己到这个地步吗？

真的，真的……有人是会心疼你的啊。

我亲爱的殿下，你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这点？

“嗯？没什么，”希珀丝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眨了眨眼，“所以殿下，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

这样说着的时候，在特薇娅看不到的地方。

少女的右手，不自觉地紧紧掐住了大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