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华织决定去附近的商业综合体给自己弄两身新衣服。一套普通裙装,用于混进人群;另一套最大程度遮掩身形和容貌,做到这个地步反而很显眼,用于需要“本体”出场的时候。
昨晚她化身云观众迅速补习了假面骑士的设定情报,发现平成往后的主角们都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甚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任华织不喜欢这样,但不能保证孟秋绪也不喜欢。
因此,至少在大街上变身时,从摄像头中遮掩本体的伪装还是需要的。“出场变身的本体,不是任华织的本体”,必须做出这样的区分。
——话是这么说,但预算是有限的。
于是第二套配装就决定只买一个全覆式头盔,用以前男生时的大衣和长裤东拼西凑。幸好她前面很平,不用担心暴露出性别特征。
今天应该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任华织却看到一连好几家店紧闭着卷帘门不做周末生意,本来就不大的商业广场更显冷清。
“有什么情况吗?”她随口问裁缝大妈。
“什么什么情况?”大妈一脸莫名。
“我是说,这么多店关门谢客,总不能是约好了手拉手一起罢工吧。”
大妈这才反应过来,手上帮任华织量胸围的皮尺也继续收紧:“哦,你说这个。嗨呀,前两天不是据说有个魔法少女死掉了吗,杀害她的那只梦魇,好像还在边城徘徊。”
“所以他们都自发避难去了。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怕?老板的命令罢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平时那些成衣店开在那儿,我这家裁缝店生意都被抢去了,现在他们不敢赚的钱就让我来赚。哈哈……”
楼下传来了金属扭曲的嘎吱声。
“也是,这不就赚到我的钱了。”任华织笑道,“你觉得我适合哪种风格?我个人比较喜欢知性风,聪明角色的行动逻辑很好安排。我平时接触的几个疯婆子,感觉给她们编台词都有点侮辱我的智商,这就是创作的不自由之处啊。”
楼下传来了重物移动的闷响声。
大妈脸都青了。
“怎么不说话了?”任华织问。
“楼下、楼下……梦魇真的来了……?!”
“相信魔法少女,她是我们的希望。哎,你觉得那种衬衫加收腰裙的搭配怎么样?我穿会不会显得有点幼态,像小孩装大人。”
“哎呀,还在搭配,真是不怕死的丫头,赶紧跟我进里屋先躲躲!”
大妈丢下皮尺和粉笔,像赶小鸡一样把任华织往店面深处撵,可任华织不听她的,甚至一溜烟跑出店门,扒在栏杆上向天井眺望。
“梦魇有什么好看的?快进来!”
任华织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目标。
尖叫逃难的人潮像是飞流直下的瀑布,而那里有一块劈开瀑布的巨岩,背着仿皮大提琴盒、唯独一人的逆行者。
魔法少女芒种——还未变身的姿态。
本名夏空,是南城一中的学生会长。
任华织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她暗中针对了所有人,而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南城一中的,虽然她从来不去上课,但夏空也没怎么藏过。
琴盒里是剑盾吧……真亏她能找到这么大尺寸的,是早就做好了继位的准备吧。
在休息日也穿着校服小西装的黑长直优等生把琴盒从双肩上卸下,沉重的装备顺势坠在她身后的地面,发出不亚于梦魇行走的闷响。
冥冥之中——魔力与热量开始汇聚。
向着漆黑之炎的魔法少女、夏日的开端「芒种」,逐火飞蛾般汇聚起来了。
“拜请血与铁火之神,开始讨伐!”
她从琴盒里提起了盾与剑。
曾属于制花人的这对魔导狩具,为了跟上她不讲道理的面板数值,打造得比其他任何狩具都要更加庞大和沉重。在魔法少女变身的体质加成下,芒种额外用魔力强化了力量,才成功掌控了两者的重心,在身前摆开架势。
“花姐,请你看着……我的战斗。”
踏过走廊、转过拐角,迎面走来的是——
有着两只丑陋头颅的粗毛野兽。
……!
就是它吗?就是它吧?
147号,双头犬型!
芒种感到一阵气血上涌,报仇机会近在眼前的兴奋,和不知道能否战胜的不安混杂在一起,让她持盾的右手微微颤抖。
双头犬看到她了。
空气仿佛凝滞成一团糊状物。
浑浊的血色瞳孔之中酝酿的却不是嗜血的疯狂,眼光流转中甚至有一丝……智慧?
它在打量,在思考。
不是患上狂犬病四处乱咬的“犬”,而是冷静的猎手,是“狼”的眼神。
……双头狼。
狼是群居动物,它的战友就是它自己。魔法少女用狩具讨伐梦魇,而它却要狩猎魔法少女。
“喝!”
芒种双眼一瞪,身上散发的魔力热驱散了梦魇迫近的寒意,顶盾向前!
挥劈过来的利爪——用盾挡住。
两个头分别从两侧啃咬过来,芒种用盾牌护住头顶,身子向下一矮。顿时只听到此起彼伏的金铁交击声,是利齿与盾沿硬碰硬的响动。
进入角力状态!
芒种立刻将左手重剑贴地送进双头狼怀中,用上强化的力量捅向它的腹部。
——咚!
不对不对。
这怎么听都不是捅到肉的声音吧。
梦魇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生命,芒种是知道的。但生于梦中之物,无论是多么跳脱荒谬,始终还会有一丝属于梦中的逻辑——
芒种看到问题所在了。
双头狼的胸腹,原型生物的软肉和弱点所在,竟然镶嵌着一块突兀的铁板护甲。
这……不合理。
假设有人做梦梦到一头机械改造狼,最容易想象出的肯定是铁爪、头部、肩甲这些明显的部位,然后才是更合理化的要害护甲。
有人用“现实的逻辑”将它改造了!
芒种的脑神经像是要炸开一样。
即使她们曾多次讨论和强化防备,利用梦魇的邪恶组织果然还是出现了,这就是制花人的真正死因,也是她想传达给芒种的最后讯息!
在僵持的角力中,一丝走神都会陷入劣势。芒种被双头狼的蛮力压得单膝跪地,拼命扣紧的食指抵到了盾牌握柄边缘的一个隐秘扳机上。
这是……!
芒种是见过的,制花人的战斗。
在她想要一口气解决梦魇时,就会激发某个开关,让盾牌边缘伸出锋利的刀刃,同时中间暴露出镂空的机械插槽。
接着她会把大剑组合到插槽中,将剑盾变形成一把骇人的巨型圆斧,甚至用水属性魔力填充液压机构,让圆斧高速旋转起来!
“那我也……!”
在这个瞬间,芒种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行。”
“——什?!”
那是无比熟悉的、日思夜想的声音,魔法少女制花人的声音。
芒种想要回头去看却无能为力。
是幻觉吗?
还是狩具中浸润的、守护的意志……
……是那个人留给她的启示吧。
她在芒种心中留下箴言:
“心存迷惘的话,不要击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