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与陛下有些私密事要商讨,尔等都退下。”

“是。”

周围的士兵们领了命,离开了祭坛。偌大的石台之上,便只剩了曹凌刘忻月二人。

“陛下。”

曹凌挥了挥手,指着一副早就挂在那里的天下十三州地图。

刘忻月有些不太明白曹凌的意思,又是把她带到昭武皇帝所修筑的祭坛处,又是指着一副天朝地图,莫非是要和她议论国事?

奇了怪了,她明明记得曹凌最不喜欢和她讨论的就是国事,今天怎么转了性。

但比起疑惑,刘忻月内心里更多是喜悦的感情。

议国事好啊,这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分内之事才对,这本来就应该是她所最重要的价值才对。

看着看着地图眼睛都有些放光的刘忻月,曹凌在心底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我大汉现占据北方膏腴之地,然北方有胡虏侵扰,东方地河时常决堤淹民,南方又需防备陈梁犯境,陛下可担得起这多事之天下?”

“巍巍炎汉,历经四代先帝用命,天下十三已占其九,既有幽凉二州精良马场,济州精矿,骥鲁二州十地九田之粮。”

还没等曹凌说些什么,刘忻月已经指着地图侃侃而谈了起来。

“南陈蜀梁,北方胡虏,皆不足道也。”

“呵,陛下说的轻巧,这些年可都是我在为你抵御外敌。”

曹凌翻了个白眼,但刘欣月一点表示都没有。

谁要你把我整日囚在宫中的?

“北方胡虏犯境,燕王司马氏向来假意臣服我朝,时常与胡人相互勾结,陛下作何打算?”

曹凌的手指向济幽二州交界之处。

“当自幽州起,沿着边境地势险要之处修筑长城,胡患自解。”

“边境如此狭长,都要修上城墙,不觉得有些过于劳民伤财了嘛?且胡人绕道燕地进攻幽骥二州该怎么办?”

曹凌皱起眉头。

“修长城虽耗费一时之人力,然所得绝对值得。胡人最大的威胁,不是集重兵压境。”

“而是以十骑甚至几骑到我境内掳掠牛羊百姓,来去如风。往往上报官府,调集军队去时,其早就遁走,无任何踪迹可寻。”

“如此之行为严重的时候一天内就可能发生好几次,扰得各地百姓不敢出城耕作,各地郡守疲于奔命。”

“而修筑长城,即可彻底断绝这种频繁骚扰,还可以长城为基,侦查刺探胡人调动,亦可屯兵于长城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况且修筑长城反而省钱,长城一旦筑成,军队即可集结驻守,各地再也不需要驻守太多士兵,此可省下一大开支。”

“再者修筑长城,还可以断绝民间一些胆大妄为之徒向胡人倒卖粮食军备,实现对胡人的经济封锁,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实有百善而无一害,虽劳累一时,可换得万世之安稳。”

看着刘忻月指着地图滔滔不绝,曹凌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虽说她说的这些倒也不能算是什么独创,在边境抗胡的,稍微有点脑子的将领都懂得这些道理。

但问题是小皇帝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被自己给控制起来了,谁告诉她这些道理的?

“这些都是蒋欣教你的?”

她的心里顿时生出对蒋欣的几分不满来,她明明告诉对方不可以教授刘忻月治国方略。

“老师怎会教朕这些?她只会教我些文墨书法。”

刘忻月转过头,向曹凌微微吐了一下舌头。

“要是她愿意教朕,朕能有更具体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都是你害的”一样。

曹凌转过身去,摸索着下巴思索着,她不是很信刘忻月的话。

开玩笑,不是蒋欣教的,还能是她自己悟出来的不成?要知道小皇帝可是一直被自己刻意封锁消息的,久居深宫之中,她哪能知道边关情况?

而不是像现在的这样,所说的话虽然也还是有一丝纸上谈兵的书生气质,但所涉及的层次已经足够深刻了。

要是让其在边关真正的待上个一年半载,相信她绝对能给出一份详尽的计划来。

但有一点很奇怪。

曹凌刚刚的视线根本就没有放在地图上,而是一直在偷偷观察刘忻月的表情。

她看见刘忻月的嘴巴虽然一直在滔滔不绝,但眼睛时不时的就往她的脸上瞟,就像是对自己说的话也不是十分自信的样子。

形象好像和她印象里那个被他人誉为神童,骄傲自信的刘忻月有些冲突。

曹凌抿了抿嘴巴。

她这些年忙于公务,和刘忻月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对方在她心里的形象,多是她用逻辑给拼出来的,而不是由一段段记忆组合而成的。

换句话来说,一直以来,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刘忻月,或许只是自己用刻板印象强行给其披上的人设,真正的她根本就不是那副模样。

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情感问题上在刘忻月那里碰壁了。

她看得透自己内心所想,自己却看不透她。

“西北干旱燥热,气候可不比京城,陛下可受得了那里嘛?”

“就让我来,又有什么不好?反正史书都会将臣下的功劳归给天子。”

“陛下只需安居在宫中,等着前线的捷报不好嘛?”

“如果陛下答应我,我绝对会对陛下温柔以待。”

“还是说陛下很喜欢这种被囚在笼子里的感觉?”

曹凌没有很指望这种话能说服小皇帝,她只是在试探而已。

试探,试探出小皇帝真正想要什么。

她这么能忍,到底是为了什么?

“朕才不要,这些事情是朕自己的价值,不是你的。”

“陛下干嘛要那么在意后人的评说?”

“朕....从来都只在于自己的评说....”

一时之间,她有些无法理解。

不在乎名,不在乎利,那她到底在乎什么?

如此执着,只为内心,到底还是她的骄傲在作怪?

但被她羞辱欺负如此,又政变失败,什么骄傲都到这种地步还没有一丝动摇?

如果真的是因为骄傲,那她心里的骄傲的程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但是一个骄傲如此的人,为什么平时在表面上都表现得很怕自己一样。

难道不应该天天用鼻孔看人嘛?

要是自己和刘欣月的处境反过来,曹凌感觉自己如果打定决心不屈服的话,也绝对不会表现得很惧怕刘忻月。

如果平时见到对方内心就怕的要死,那她感觉自己也离屈服不远了。

而不是像刘忻月这样又怕又要哈气。

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发现了华点,曹凌抓了抓头发。

还是说,她的执着源自于一种,更加深邃的东西?

她想不明白。

像小皇帝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皇族,不是骄傲还能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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