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桂极为不爽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顾静姝，她那双本应妩媚动人的眸子，此刻已是血丝密布，只剩下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疯狂，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滴下血泪来。
“疯婆娘，闹够了没有！”莫桂压低声音怒喝道，“快点解决掉她们！官府的增援马上就到，到时候不仅船出不去，我们两个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顾静姝只是简单地答了一句，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锁定在白玉怜身上，像一条即将发起致命一击的毒蛇。
莫桂心中一沉。
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已经被那柄名为“殷红”的魔剑彻底污染了，指望她能正常思考，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放弃了继续劝说，转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战斗上。
罢了，这疯婆娘已经是个废子，要是待会儿她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就当做壁虎断尾，将她丢在这里便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另一边，白玉怜也重新架起了剑。
她的目光瞟向身旁的慕容瑾，见她左手紧紧捂着被鱼叉贯穿的肩膀，鲜血已经浸透了大片衣物，不由得担忧地问：
“慕容姑娘，你没事吧？”
慕容瑾因痛楚而紧蹙的眉头，在她望来时，竟奇迹般地舒展开了些许。她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清冷：
“无妨。倒是白姑娘你，身上这些伤……”
那些都是在刚才的缠斗中，被殷红那防不胜防的无形剑气所割伤的。
慕容瑾的视线越过白玉怜，落在了顾静姝手中那柄不祥的魔剑上，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白姑娘，”她轻声说道，“你天生聪慧，天赋异禀，能在一天之内熟练运气，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她的声音平稳，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所有光怪陆离的奇术，其本质都是由‘气’所构成的。顾静姝那把剑也不例外，它看似诡异，但必然有其气的流动轨迹。请你静下心来，不要用眼睛去看，而是用你的感知，去‘看’清那把剑上气的流向……或许，就能找到破局之法。”
白玉怜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清明。随即，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的时候呢。”
那时候，也是这样，她们二人合力对抗着贩卖人口的顾静姝。
听到这话，慕容瑾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
她那总是如冰雪般冷漠的脸颊上，竟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连带着耳朵也羞红了，微微偏过头，不敢去看白玉怜的眼睛。
虽然白玉怜看上去是个靓丽的少女，但慕容瑾依旧没能忘记她曾说过自己是男子的话。
而她，生平最不擅长的，就是和男人相处。
“……白姑娘，”慕容瑾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你这是在……撩我吗？”
白玉怜刚想开口否认，但看见慕容瑾这副冰山消融、手足无措的有趣模样，促狭心起，便笑着默认了：
“你认为是，那就是啰。”
“你们——！”
一声充满嫉妒与疯狂的厉喝传来！顾静姝似乎无法忍受她们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氛围，一道狂暴的血色剑气，猛地朝着两人脚下的船只当头劈下！
“轰！”
小船应声而断，被从中斩为两截！
好在白玉怜和慕容瑾早就反应过来，在剑气落下的瞬间便已向两边跃开，各自落在了一艘相邻的船上。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顾静姝持着那柄令人恐惧的魔剑，缓缓抬起眼眸，病态地笑道，“怎么……不让我也听一听？”
话音未落，她便如附骨之疽，再次化作一道血色长虹，朝着白玉怜追击而去！
战局再次被分割。
慕容瑾快速蹬墙翻身上岸，继续去截杀那些屠戮平民的人贩子，而莫桂也如影随形，在后面紧追不舍。
场面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僵持，其中唯一还在不可逆转地变化的，只有那艘代号“宣武”的黑船——它正一点一点地，不断接近着金水河的尽头，那个通往大江的渡口。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让它入了江，再顺流入海，那便如龙归大海，再想追上，就是痴人说梦了。
慕容瑾心急如焚，却被莫桂死死缠住，根本分身乏术。
“放弃吧！”莫桂一刀逼退慕容瑾，得意地嘲讽道，“你们已经输了！等那个姓陈的带着货物远走高飞，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破风声，便从他身后传来！
“失败？那可未必。”
一个高挑的、燃烧着烈焰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
莫桂心中警铃大作，急忙侧身躲闪，一柄包裹着赤色流光的长枪，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那股刚猛无俦的劲气，直接将他身后的一艘小船捅了个对穿！
好险！
莫桂还没来得及庆幸，那道倩影已然近身。
一只包裹在战靴里的长腿，带着万钧之势，后发先至，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胸口！
“砰——！”
莫桂整个人就像被一发攻城炮弹正面击中，瞬间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了一大口滚烫的鲜血，重重地砸进了远处的建筑里，生死不知。
慕容瑾看向来者，那人手持长枪，枪尾在地面上重重一砸，发出一声巨响。
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在晚风中肆意飞扬，正是郭红绡！
她那豪迈的、足以传遍整条运河的指挥声，随之炸响！
“全军听令！”
“第一、第二队，清剿两岸，肃清所有残敌，全力保护平民！”
“第三队，随我下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拦下那艘黑船！”
“今日，这群人渣妄图用金钱与混乱来愚弄我们，败坏我朝声威！现在，就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行，付出血的代价！”
“——杀！！！”
随着她最后一声令下，无数身披玄甲的精锐之士，从四面八方涌现，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向着早已溃不成军的人贩子们，发起了全面的、摧枯拉朽般的反攻！
下达完命令，郭红绡才回过身，冲着早已看得呆住的慕容瑾，露出了一个无比爽朗、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