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学院地下档案库前，灯火通明。

通常情况下，从前往地下的电梯出来后，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能抵达档案库玻璃门前，此时此刻，去往玻璃门的路却被堵住了。

堵住路的并不是什么无形的屏障或是铁板、柜子一类的障碍物，阻挡在玻璃门前的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穿灵学院图书馆教工制服，手持格洛克，洁净无暇的地面映射出他银灰色的额发，连同他鼻梁上眼镜也一并映射出来。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冰室凪一字一顿地说。

他正用枪指向走廊尽头，可走廊尽头什么都没有。

这是多么安静安全的地方，它位于地下五十米深处，通往这里的唯一一条路是电梯。

除去A级S级权限和部分教职工特殊权限外，一般人不可能会有通向地下档案库的权限。

除非他们能将钢丝绳切断，随着电梯轿厢一起坠入五十米深的地下通道。

可那同样是不可能的，因为图书馆自从接到结界破损警报后就进入了完全封闭状态，别说是人，连影鬼都无法突破那些由科技和秘术构建而成的防御。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它们本身就是落后的象征。

然而，冰室凪还是举着枪，明明他眼前只有明亮整洁的走廊。

砰！砰！砰！

他不带犹豫地扣下扳机，三颗子弹被依次射向正前方。

那里本应什么都没有，他的子弹必定会嵌进走廊尽头的墙壁里。

意外在一瞬间发生，那三颗子弹被全部弹开，其中两枚撞碎了走廊的灯，另一枚直接嵌入地面。

冰室凪瞄准的地方，像是被升起一堵无形的墙，子弹在它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只有契律才能做到这些，那可能是编号010的『玄武』，但它是『玄武』又不太可能，因为『玄武』无法在防御的同时兼顾隐身。

子弹破坏了地下通道的一部分照明，冰室凪的眼前变得灰暗。

曾几何时，他曾在世上的另一处地下，见过比这更为棘手的景象。

“我不是来杀你的，请让开。”

距离他十五米外，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那是个头发很长的女孩。

冰室凪没有说话，只是用枪对准一步步逼近的女孩，他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实。

他自己的契律没有生效。

那就意味着，来自校长的契律抑制仍旧没有被解放。

“很不巧，我是来杀你的。”他面无表情地扣下扳机，连着射出弹匣中的所有子弹。

诡异的事情在眼前发生，无论冰室凪朝对方的哪个部位射击，子弹都会在逼近对方身体前跳转方向。

就好像，她是个不可选中的个体。

“你是『皇后』。”他说。

“不，你不需要我是谁，因为很快他们就不会记得你是谁了。”女孩竟露出甜美的笑，语气柔美到快要渗出水来。

“为什么你的契律不止一种？”

冰室凪想要拖延时间，他以最快的速度换弹，可女孩比他还要快。

他手里的格洛克在几秒内变成了两截废铁，而他自己，只能借助手里的短刀反击。

事实上，这种反击是毫无作用的。

他在体术不行，在这方面远不如夏因。

毕业后，他也从来没有参与过外勤任务，而是直接加入了灵学院图书馆。

想来，冰室凪也认为自己不是个受人待见的人。

这样想着，他感受到左肩被利刃贯穿，身体被钉死在墙壁上。

电梯门开的声音。

枪响，急促而迅速的脚步声，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交错声，像是满速的摩托车疾驰而来。

他强撑着睁开眼，那个留着黑色长头发的女孩已经距离她十多米远，她正在和冰室凪所认识的人缠斗着。

夏因是在五分钟前赶往这里的，连带着的还有雪秋。

起初，夏因只是隐约觉得，这次入侵实在有些蹊跷。

解药选择的时间是暑假，也是学校防备最松懈的时候，偏偏还选了校长身处大洋彼岸，无法事事兼顾的这几天。

他们的目的不可能是摧毁灵学院，那是几乎无法做到的。

如果抱有那种目的，他们大可以让精锐倾巢出动，而不是仅仅派出个『国王』的冒牌货。

夏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地下档案库，就像调查团的那次一样，这里的档案至关重要。

他其实不希望雪秋跟上来。

第一，雪秋现在只是新生，虽然他已经带她练习了接近半年，可她还没有达到特别精湛的程度。

第二，雪秋最近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在调查团时，他就觉得雪秋很奇怪。

那是出于她无意间释放的契律效果——只有『应龙』才能拥有的领域内切割能力。

回到灵学院后，在他们都无法使用契律的时候，雪秋却能正常使用由『镜妖』复制而来的治疗能力。

但雪秋还是执意要跟着。

看着她那坚毅的眼神，夏因也不好意思手起手落把她打晕，再由卡洛司背回去，就只好勉勉强强同意了。

夏因自己也不过是学生而已，只是战斗经验多了些，而他现在面对的对手，却是个没有受到契律压制影响的女孩。

雪秋在电梯门开后立即开枪，子弹没有准确命中女孩的头部或是心脏，而是左肩处。

她不知道的是，在几分钟前，冰室凪射出的十多发子弹，无一例外全被弹开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和刚才想杀我的那家伙一伙的……你们是解药，你们的主子是那该杀千刀的‘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名字里有‘王’才叫‘王’，还拿国际象棋棋子给自己命名……是觉得逼格会高点吗？”

夏因一边挥刀，一边飙着无止境的废话。

他最初的几刀确实落在了女孩身上，却都只是些皮外伤。

可之后的十多刀、二十刀，他却没能砍到对方哪怕一点。

雪秋想找时机开枪，可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她做不出任何伤害夏因的行为。

黑长直女孩的肩头不断向外冒血，那道伤口来源于雪秋最开始射出的子弹。

但女孩没有反击，只是一味躲闪。

雪秋不知道，这样的战斗还能持续多久。

忽然间，灯灭了。

两秒后，雪秋只觉得身体被人压在墙边，鼻腔中涌入的却是熟悉的气息。

夏因把她压在墙边，用身体挡在她面前。

“那……那家伙人呢？对了雪球你有带手电筒吗？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要是有常霂的『耳鼠』就好了……对，对！还有你冰室，你死没死，死了的话就不用回我话了，我会趁你学生卡没失效前拿去刷几十顿宵夜的。”

大约过了五秒，漆黑一片的地下通道里恢复了部分照明，那来自冰室凪随身携带的手电筒。

而他本人，仍旧被钉死在墙上，默默用手电筒照亮面前两人。

夏因像壁咚似的把雪秋压刀墙上，事实上，他是背对着她的，一手撑着冰凉的墙壁，一手还拿着刀警惕周围。

刚才那个女孩已经消失，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又有人来了。”

远处，是电梯抵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