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光石如此霸道,仿佛要将整个天穹点燃那般,瞬间便将邱月书案前的窗棂照得一片通明,甚至盖过了她手边的烛火。
邱月执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雪白纸上晕开一团刺眼的污渍。
她虽然见到那道煌煌光柱直贯云霄,心中虽然有些惊骇,但却没有过多在意。想来是玄女宗某人长老在突破才惹得这般动静?
见怪不怪,只是被突然吓了一跳。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将书案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在一边后,便重新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新的纸张铺好,重新提笔开始写字。
可笔锋悬停在纸张上方,仿佛有千钧之重。
她要写一封书信给邱家,给她那威严的母亲。
作为邱家大小姐,她的轨迹家族早就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她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南浦,罔顾家族利益、叛离曾经家族为她安排好的一切,入了这日渐式微的玄女宗。
一旦事情暴露的话,林墨必死,自己也绝对不好受。估计未来千百年,都会被严格控制在邱家里,再无自由可言。
这对邱家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为此,她必须想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至少表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
求学?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邱月的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玄女宗……这个曾经以绝对实力傲然群雄的“天下第一宗”,如今光环早已暗淡。
自上一代那位惊才绝艳的宗主陨落,“第一”的名头,便渐渐滑落为“女修第一”。空有浩大声势,内部却已经突显疲态,在旁人看来,自己这个邱家大小姐绝对是脑子进水。
或许《明珏玄阴》的确有吸引力,但是这本让玄女宗名扬天下的功法如今早已经被爆出致命缺陷,除了上任宗主,无一人可修炼,当代宗主又深受反噬。
……
是她再次摊开玉简,摆放在桌面上。
《玄女宗新晋及杂役弟子名册》的玉简。
莹白的玉简在她掌心散发着微光,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简单信息流淌而过。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冰冷的灵力,在一个个名字上快速划过、审视、排除……动作精准而高效,如同最无情的判官。
又一个名字被无情地划去。
这一个月,从正式弟子到最低等的杂役,每一个新入宗的人员记录,她都见过。
可就是没有“林墨”,没有任何可疑的、能让她联想到那个熟悉身影的名字或描述。
如今,“柳如烟”这个名字也被划去,整个名册都已经检查完了。
指尖悬停在玉简上方,邱月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没有丝毫气馁。
他一定就在这里!
这个信念如同磐石般坚定地矗立在她心中。
玄女宗的门规之森严,尤其是对于胆敢擅闯或潜入的男性,其惩处之酷烈,在修仙界都是出了名的。
一旦被发现,必然是雷霆手段,公开处决以儆效尤,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然而,整整一个月了!
她几乎将能接触到的所有角落都梳理了一遍。她不动声色地与各院弟子攀谈,旁敲侧击;她利用任务之便观察杂役劳作;她甚至留意过宗门内任何关于“擅入者”或“处决”的风吹草动……
结果是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关于男子被擒获或处决的消息传出。整个宗门,仿佛从未有过这样一个闯入者。
这诡异的“平静”,恰恰是林墨还活着、并且成功潜藏的铁证!
“杨婆婆……”邱月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除了那个对林墨视如己出的老仆,她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般本事,能拿出足以瞒过玄女宗护山大阵监察的奇珍异宝!
这步棋,险之又险,却也妙不可言!
谁能想到,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男子,竟敢反其道而行,潜入这龙潭虎穴般的纯阴宗门?
一抹复杂的神色掠过邱月眼底,混杂着不甘、恼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叹服。这招灯下黑,玩得真是绝!
她邱月千算万算,算尽邱家势力范围,算尽林墨可能逃亡的路径,却唯独没算到——他竟敢一头扎进玄女宗这最危险、却也最意想不到的“避难所”!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逸出邱月的唇瓣。
她合上玉简,目光投向窗外玄女宗层层叠叠、云雾缭绕的殿宇楼阁,眼中燃烧着更加旺盛的斗志。
林墨,无论你藏在哪个角落,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邱月,掘地三尺,也定要把你找出来!
让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笃、笃、笃。”
三声轻而清晰的叩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与邱月的沉思。
门外传来清幽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清冷与不容置疑的声音:
“邱月,若还未安歇,为师有事与你相商。”
房内,邱月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她迅速将摊开的玉简和未完成的思绪压下,起身应道:
“师父,弟子还未睡。”
话音落下,她已走到门前,抬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清冷的月光下,只站着清幽一人。她紫色的道袍在夜色中仿佛流淌着月华,面容沉静,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正静静地注视着开门的邱月。
“进去再说。”
清幽步履无声地踏入房内,宽大的素白袍袖看似随意地一挥。
嗡——
一道淡蓝色、近乎透明的灵力屏障瞬间张开,如同倒扣的琉璃碗,将整个房间连同门外的声音彻底隔绝。
与此同时,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严丝合缝地关上。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种奇异的、被隔绝的静谧,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清幽转过身,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幽深眼眸,平静地落在邱月身上,没有寒暄,没有铺垫,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邱月,你拜入我玄女宗门下,并非真心求道,可对?”
邱月心中猛地一凛,后背瞬间绷紧!她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面上维持着恭敬,却沉默不语。
清幽似乎看穿了她的戒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没有温度的弧度,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不必紧张,更无需担忧为师是来兴师问罪。
师徒名分,讲求的是缘法。若无此缘,亦可结个善缘。我清幽行事,向来不喜那些古板僵化的条条框框。”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邱月心底,“你甘冒奇险,叛离家族,潜入此地……可是为了寻人?”
此话一出,想来清幽已经调查好了。
又或者是家族已经找上门来了……?
无数种猜测浮现在邱月的脑海。
空气仿佛凝固。
清幽已将话彻底挑明,再伪装已无意义。
邱月迎着清幽的目光,那点恭敬的伪装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冷静与决断。她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清晰而有力:“是。”
“好!”清幽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精光,语气陡然变得更具压迫感,“明心堂集训在即,只要你肯在其中,助我完成一件‘小事’……”她刻意加重了“小事”二字,“事成之后,为师便利用手中权柄,倾力助你寻到那人!不仅如此——”
清幽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一旦你寻得那人,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在宗内是何身份……我都可保你二人全身而退,绝无阻拦!
玄女宗这扇门,我将亲自为你们打开!可好?”
邱月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面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受宠若惊的微笑,微微躬身道:
“清幽大长老话已至此,邱月若再推脱,岂非不识抬举?只是不知……大长老需要弟子效劳的,究竟是何种‘小事’?”她特意在“小事”二字上稍稍停顿,目光看似恭敬地落在清幽身上,实则充满了探究。
清幽对她的识趣似乎颇为满意,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些。
她素手轻抬,一枚造型古朴、通体黝黑、表面流淌着暗沉符文的玉镯凭空出现在掌心。
那玉镯甫一出现,周围的灵气便微微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很简单。”清幽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明心堂弟子大比之时,你需佩戴此镯。它会将你的修为压制在炼气巅峰,不露破绽。”
她伸手接过那枚入手冰凉、散发着奇异禁锢之力的玉镯,问道:“弟子明白。”
清幽闻言,便露出宽心的笑容。
邱家大小姐邱月无师自通,自学成才、早早年纪便筑基成功,如此天赋想来对付一个炼气期、还来不及被沐清璃教导的林宛儿不是什么问题。
哼,沐清璃!
林宛儿迟早是我的!
绝对不会让她毁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