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英雄可以,但晨间儿童剧一部就演一年,要求英雄持续战斗超过这个时间也太过分了吧?最终形态都出完了,以后更强的敌人该怎么办?明明把接力棒交给后辈,潇洒离去就好了。
为了达成这个潇洒离去的成就,实现魔法少女生涯圆满,任华织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比如说,把芒种培养成第二代茶会主人;
比如说,启发孟秋绪投入反·反文明力场、让普通人也能参与战斗的研究;
比如说,把没用的水系能力开到最大功率,在假死那天晚上下一场滂沱大雨,营造出一副英雄末路的悲壮气氛——
制花人死了,与她有羁绊的人们尽管悲伤,还是踏上了她为她们指明的道路。作为前辈系角色的退场塑造可谓满分,任华织十分满意。
虽然魔法少女和梦魇的战斗没有结束,但这正是出同世界观续集的理由!
感觉也差不多该轮到芒种当主角了。
火系剑盾手,这不是很有主角相吗。独来独往的阴暗逼·任华织没有用来保护其他人的那面盾牌,便能在继承者的手中发光发热……
但如今一切都毁了。
该死的角色没有死成,错过了最佳的牺牲时机,反而变成了剧情的累赘,是长篇小说创作的大忌。像宇宙女鬼般缠绕在其他人身上,这就变得没完没了了。
极端气候频繁出现、疫病在全球肆虐、书店的数量减少,由梦魇流溢导致的所有灾难,她原本都决定不再干涉了——
因为全身衣服都大了一号,胸口还开着个意味深长的洞,衣冠不整的任华织不敢去坐地铁,就硬生生把共享单车骑回了住址附近。
她并非生来是南城人,乃是小学时跟随父母从乡下进城的土包子。自从初中某天突然福临心至开始写小说之后,往各种论坛、杂志投稿,最后是出版社,现在靠这份爱好每月也能赚到足够一个高中生搬出家庭独立生活的钱。
当然,是住在城中村。
名叫黄泥塘的城中村里人来人往,中午饭点刚过去没多久,从正头顶歪斜过去的太阳底下,老头老太打着遮阳伞在纸箱上打扑克。
在涩谷艺术中心(10元理发店)的门口,任华织犹豫了。
她把变身带来的金黄长发从背后拢到胸前,感觉有点碍事,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以往变了身就是打架,打完架就变回去,从未体验过长发在生活中的存在感。
体验……也即是「取材」。
取材是很重要的。
要想写出的小说具有真实感,刨去虚构设定之后,作者是否亲身体验过的区别非常大。只靠臆想去创作就会像某些高高在上、脱离群众的编剧和导演一样,闹出皇帝用金锄头的笑话来。
……就会像某个大发明家一样,闹出强化装甲不强化防御力的安全事故来。
任华织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严重功能性问题委婉地传达给孟秋绪。
她现在肯定觉得自己的新发明厉害极了,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高中生拿着一根没有魔力支持的烧火棍独立击杀梦魇。
要是只折磨任华织一个也就算了,就怕她兴致勃勃地量产推广出去……
不敢想象会造成多少警员伤亡。
“唉……”
多管闲事,事越管越多。想想也快到审稿日了,还是先回去忙本职工作吧。
任华织先绕路去小商品市场淘了一个黑色帆布吉他包,把枪刃装进去挎到肩上。减少了引人注目的程度之后,才放心走进城中村。
路过街口饼店的时候,照例买了两张加葱甜烙饼,把塑料袋裹上两圈拿来捂手,顺便补充打架消耗掉的能量。
她住的地方是城中村数百个独立出租房间之其中一间,就从饼店那贴满了各色小广告的蓝铁皮墙壁边上拐进去,走过一个电瓶车推不上去的陡峭斜坡,并且要注意别踩到下水道盖板——这条路她已经走得很熟了,最后低头从楼上人家晒鞋子的廊檐下钻过去,就回到了她的院子。
严格来说并不是她的,有三户人家共享这片大概六平米的轻奢天井,各自晾晒的衣服都严格守着某种类似公摊面积的边界。
任华织把烙饼挂在手臂上,在天井角落的洗手池抹了把脸,掏钥匙开门。
她想:我刚才好像没有低头,为什么没撞到廊檐呢?她努力装作不知道答案的样子。
“你找谁?”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天井左侧的一扇塑钢窗户后面,坐在床上的女生手持晾衣杆,作势就要戳刺任华织。
“住在那扇门里的大哥哥,没跟我说过他有外国朋友哦。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说出来你可能有点不信,其实他死掉了,我是今天刚搬进来的。”
任华织面无表情地胡扯道。
天井里就这几户人家,就算是她这种阴暗逼也还记得女生是谁。这位比她小一岁的祖宗叫徐盼盼,去年搬进来的,也是一个人生活。
据徐盼盼自己声称,她患上了某种罕见的心理疾病,医生让她多去热闹的地方感受“人气”,嫌麻烦的爸妈就把她扔进了城中村。
任华织没有医学背景,就算病历是瞎编的也没法拆穿,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半年时间里实在没看出她到底得了啥病。
徐盼盼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依旧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手里的长柄凶器也没有放下。
“好吧,骗你的。”任华织叹口气,“我是任华志的妹妹,亲妹妹。”
俗话说,优秀的欺骗是20%的谎言加上80%的真相。虽然她的第二套说辞也是完全的谎言,但有前面那个更离谱的反衬,瞬间就显得真实可信了许多。
中国人的性情总是折中的。
“这个也没听说过。”显然是中国人的徐盼盼却不吃这一套,仍然不依不饶。
“为什么他会有个金发碧眼的亲妹妹?”
“因为我的头发是染的。”成功把话题带歪的任华织脸不红心不跳,“染红色染黄色,不都是我的自由?”
“眼睛呢?”
眼睛我怎么知道,太匆忙了都没拿手机摄像头看看自己……但任华织还有借口:“奶奶辈有英国人嫁进门,到我这里基因显出来了。我哥眼睛也有点偏棕色不是?”
“唔?有这回事吗……”
其实没有。
都是临时编的。
但是任华志已经消失了,世界上哪里也找不到他的存在了。就算徐盼盼感觉不对劲,她也没法求证了——
任华织看到徐盼盼拿出了手机。
打开相册。
点开其中一张,竟然是一脸莫名表情看向镜头的正在洗苹果的任华志,放大再放大。
“你骗人,他眼睛明明是纯黑的!”
“……偷拍啊!这里有偷拍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