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即地狱。

这句话出自法国哲学家萨特的《禁闭》,也是阮怀汐的父亲时常告诫阮怀汐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好似是凝视深渊的独行者,永远无法亲自看到自己的模样,只能借由她人的描述与视线来定义自己的存在。

当一个人完全攀附与她人时,便会因为她人的定义与视线而失去自我。

特别是当人坠入爱河时则更是如此。

爱的人掏空一切,包括自己拥有的和未拥有的献给完全不需要这些的人。

阮天和曾问过阮怀汐:“如果你现在想要建一所小学,需要有人给你捐款,你会选择哪些群体。”

年幼阮怀汐不暇思索的回应到:“当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富商和名媛啦!”

小小的幼女义愤填膺的比划道:“他们每年吃喝玩乐和保养自己的钱都足够开十好几所希望小学了!”

阮天和摇了摇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包装精美的相册,他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着相片中衣衫简陋却仍然坐的笔直大声朗读书本的孩子们。

“如果我说,我要从他们的身上扣出一所小学的钱。”

相片中的孩子们仿佛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树苗,随面临重重困难,仍旧向往着阳光茁壮成长。

他们的小脸红扑扑的,因为营养不良而消瘦不已,衣服也是补了再补全是补丁。

“这怎么可能呢?这些孩子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哪里来的钱去捐款呢?”

阮天和轻轻合上相册,指尖摩挲着封面轻声道:“恰恰相反,怀汐。”

“富商和名媛们的钱永远都带着审视的目光,他们会定义价值,因此他们的慷慨都带着筹码。”

阮天和刀刻般俊朗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深邃,那双与阮怀汐如出一撤的蓝色眸子中翻涌着波涛“一个从小缺爱的人会疯狂的给不缺爱的人献爱,而从小贫穷的人则会为亿万富翁捐钱。”

阮怀汐还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只是觉得父亲是一个很坏很坏的怪人。

————

“小姐,我们到家了。”黑色笔挺西装的司机先行下车后拉开后车厢的车门,胳膊轻轻挡住车顶,伸出了带着白手套的手。

阮怀汐撇了一眼悬在半空中的手,无视了司机的搀扶,径自迈出车门,黑色洋皮鞋踩在院宅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微风拂过裸露的小腿,带着丝丝凉意。

“老爷在书房等您,”管家迎了上来,伸手接住了阮怀汐手中的包,“老爷似乎心情不好。”

阮怀汐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抬头望向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父亲的身影在纱帘后若隐若现。

“告诉他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先休息了。”阮怀汐脱下外套扔给管家,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小姐...”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纠结的说道:“老爷说,如果你不去的话,接下来几天就要禁足。”

“他怎么能!....”阮怀汐停住脚步转身看向父亲的身影,他似乎也在看着自己这边。

最终,阮怀汐还是摇了摇头,跟着管家上了二楼。

“谢谢小姐的配合。”

管家为阮怀汐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烟熏味让阮怀汐皱了皱眉。

“进来。”门内传来阮天和低沉的声音,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妥协。

在阮怀汐进入房间后,管家轻轻退出房间并贴心的将门关上了。

“坐吧,孩子,”阮天和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推到阮怀汐的面前,那是一只印着一只仙鹤的青瓷杯,是她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杯子。

阮怀汐丝毫未动,只是站在桌前,手指搭在卓沿上。

“你到底想要怎样!”阮怀汐开门见山道。

阮天和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像是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又是和那个苍白一起?”

阮怀汐双手叉腰将头撇到一边:“我做什么,和谁一起,都...都与你无关!”

阮怀汐的声音冰冷,却带着颤音与犹豫。

这当然逃不过人精阮天和的眼睛。

“怀汐...我应该说过,不要被她人定义,而且...你不该和那个孩子有的那么近。”

“够了!害死了妈妈的人没资格限制我和谁交往,而且...”

“当年为什么要突然搬迁!”

“为什么这六年来你从不让我和苍白联系,为什么我什么都调查不到!”

阮怀汐越说越激动,甚至到最后,肩膀都微微颤抖。

她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好像搁浅的鱼儿一般呼吸困难。

她总是在想,如果自己从未离开过苍白,那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

苍白会是一个健康阳光的女孩,漂亮的脸蛋上会有些肉嘟嘟的,灰色的眸子中也会有更多的光芒。

她的身边不会再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她的身边只会有自己一个人。

苍白会想小时候那样站在自己身旁,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她们会一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阮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砸到了桌子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傻孩子啊!我教过你多少遍!我们是商人啊!不能被她人定义自身!”

“商人?”阮怀汐冷笑一声“妈妈的命也是你用来交易的筹码吗?”

阮天和的表情瞬间凝固。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古董挂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阮怀汐转身离开了。

空旷的房间只剩下阮天和呆呆的望着两杯仍冒着热气的茶。

————

【草莓阮糖:小白现在在干什么呢?我好兴奋哦,感觉有点睡不着了呢!】

阮怀汐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灯光照亮少女稚气未脱的脸,映照出少女幸福期待的笑容。

【草莓阮糖:我们小时候就经常一起去游乐园呢,真是好怀念啊!】

【草莓阮糖:小白你休息了吗?】

【草莓阮糖:嘻嘻,那我也要早点休息了,这样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和小白两个人一起玩呢!】

少女盯着手机屏幕上一连串的“未读”,眼神晦暗不明。

“小白,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们约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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