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牌楼巍然矗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刺骨寒气。
牌楼两侧,是身着素白冰纹道袍、神情冷漠如冰雕的女弟子,她们手持闪烁着寒芒的冰棱长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蜿蜒如登天梯般的冰阶。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冰冷的灵气,寻常人靠近便会感到血脉凝滞。整个氛围肃杀、威严,不容侵犯。
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正一步一顿,艰难地攀登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冰阶。正是杨婆婆。她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衣,与这仙家气派格格不入。
寒风如刀,割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单薄的身躯在凛冽的灵气威压下瑟瑟发抖,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无比,冰阶上留下浅浅的湿痕,不知是融化的冰霜还是她额角的汗水。
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让她抵达了玄女宗的山门。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只是她抱得很紧,好似比自己的命还要清楚。
支撑她走到这里的,是一个渺茫却固执的念头:林墨没死!当街惨死的那个男扮女装之人并非林墨。邱月小姐寻遍落凤城找着人,那被杀的也不是林墨,当天又只有玄女宗招收弟子……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林墨这孩子,在自己那糊涂安排下,竟真的误打误撞,落入了这玄女宗内!
她不知道林墨在玄女宗是生是死,但她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呐喊:那小子福大命大,定能逢凶化吉!
若非如此,邱月小姐那样骄傲的性子,怎会一反常态,甘愿拜入这素无来往、且以严苛闻名的玄女宗?
邱家与其他大宗门交好,邱月小姐更是邱家百年难遇、无师自通便筑基的天才,本该送往较好的宗门以‘圣女’的规格悉心栽培。
她选择玄女宗,只有一个解释——林墨还活着!就在这玄女宗内!
这念头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光,是支撑她不至于倒下的唯一信念。
林墨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
即便知道玄女宗阵法森严如铁桶……
即便知道明心堂规矩残酷如炼狱……
她……依然愿意相信。
那孩子,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
肯定不会!
这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在拼命抚平心中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巨大愧疚。
这几乎是她的全部家当,也是她唯一的“筹码”。
终于,她气喘吁吁地抵达了牌楼之下。冰冷的寒气让她几乎窒息。
差不多一个月的路程,杨婆婆才终于来到了玄女宗的牌楼之下。
要是搁以前,自己哪里需要那么狼狈,不论是自己来,还是别认请自己来,那都是请着自己来。
“站住!此乃玄女宗重地,闲杂人等速退!”守门弟子冰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数道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如同看待一只误入禁地的蝼蚁。
强大的灵压刻意释放,如同冰冷的巨石轰然压下。
刺骨的寒气与无形的威压让杨婆婆身形剧晃,几乎跪倒。她强撑着稳住身体,浑浊的老眼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仙门弟子,用尽力气,嘶哑着开口:“我有事求见秋白仙子,请往姑娘速速通宝。”
说完,杨婆婆都在感慨,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很多,什么时候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
守门弟子眼神中掠过一丝轻蔑和厌烦,“呵,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凡界的老婆子,也配见我们的祖师叔?痴心妄想!立刻滚下山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女弟子手握冰凌长剑,此刻已经微微出鞘,锋利的剑身寒芒闪烁,杀意凛然。
瞅着这破烂的衣衫、老态龙钟的模样、凌乱不堪的长发、脏兮兮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路边的乞丐。
说着,她颤抖着手,极其艰难地从怀中那个破旧的粗布包裹最底层,摸索出一块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玄铁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木,边缘已有磨损,但中心处两个铁画银钩的古篆——“秋白”——却依旧清晰!令牌背面,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淡淡冰寒灵韵的玄女宗雪花徽记,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双手捧着令牌,如同捧着自己和墨儿的性命,颤巍巍地递向那为首的女弟子。
那守门弟子本已极度不耐,正欲挥手将这“老乞婆”扫下山崖,闻言动作却猛地一滞!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枚令牌!
“赵师叔?” 她心中剧震!赵秋白乃是宗门内地位尊崇的核心长老之一!眼前这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老妪,竟声称与赵师叔有旧?还持有信物?
那是何等高贵的人物,怎么能和这个好似乞丐的疯婆子一样
荒谬!
这是她第一反应。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令牌上那独特的“秋白”二字,尤其是感受到那令牌背面雪花徽记散发出的、独属于玄女宗核心长老级别的、无法伪造的微弱灵韵波动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轻蔑和厌烦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这令牌……竟是真的?!
虽然样式古朴陈旧,但那灵韵波动和徽记做不得假!这老妪……她竟然真的持有赵长老的信物?!
“这……!” 那女弟子脸色瞬间煞白,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刚才的呵斥和杀意,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如同在鬼门关前跳舞!若这老妪所言非虚,自己刚才的举动,足够她在寒冰狱里待上十年!
她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恭敬无比地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入手冰凉,却让她指尖都在发颤。她仔细辨认,越看心中越是惊涛骇浪——确凿无疑!是赵长老的私人信物!
“前……前辈!” 守门女弟子猛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晚辈……晚辈有眼无珠!冒犯前辈,罪该万死!请前辈……恕罪!” 她身后的几名弟子也瞬间反应过来,齐刷刷跟着跪倒一片,大气不敢出。
杨婆婆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转变,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感慨,这世间即便更迭多少次,都依旧如此,皆是人情世故。
哪怕是贵为仙人,也终究免不了红尘的俗气。
“罢了……” 杨婆婆疲惫地摆摆手,她强撑着身体,声音沙哑,已经没有力气斤斤计较。她不是以前了,“我只求……面见赵仙子一面。烦请……速速通传。”
“是!是!前辈请稍候!晚辈这就以最高规格的传讯秘法,即刻禀报赵长老!” 那女弟子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捧在手中,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她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枚刻画着复杂冰纹的玉符,灵力疯狂注入,玉符顿时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一道极其凝练、带着令牌气息的讯息瞬间破空而去,直射向玄女宗深处那座象征着戒律与威严的冰冷大殿!
做完这一切,她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一旁,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心中依旧翻江倒海:这位看似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究竟与冷面阎罗般的赵长老,是何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