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有两个人的旅程变成四人小队，一路上的趣味倒也多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种二人对视却又沉默，只得无言赶路的普通日常。

便说是现在，亚诺择了个风水宝地扎营落寨，生了火便打算做餐好吃的。

有奥克在，剑圣随手一挥便将一旁江水搅了个天翻地覆，紧接着便是满天落鱼，亚诺从中挑了几条最肥美的江鱼，又借着阿兰备在背包里的调味料，整了份香喷喷的烤鱼。

相比之下，瑟琳娜反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她没啥能帮得上忙的，只能是孤孤单单地站在一边，看着亚诺忙前忙后。

其实之前两个人一直都是如此，彼时的瑟琳娜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怎得从这时候开始，瑟琳娜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习惯于两个人的日常，却很难接受四个人的平淡……

我这是怎么了？

当烤鱼的芬芳开始飘荡，瑟琳娜却没了动筷子的胃口，她只是低垂着头，安静地凝视着自己的胸脯，尝试着去看穿那一颗独属于自己的心脏。

只是精灵不太了解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吃……”

见着那条在跟前飘香四溢的烤鱼，阿兰小心翼翼地擓了一筷子到嘴里，感受着恰到好处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她没忍住轻声嘟囔了一句。

奥克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不由得轻挑眉目，其实早就可以靠魔力滋润己身的剑圣本不需要进食。

不过为了尽可能地让自己在漫长岁月的流逝中看起来还像是活着，她仍然保持了普通人的饮食习惯。

所以她也毫不客气地夹了块鱼肉放到嘴里，比起阿兰专注鱼腹的嫩滑，奥克更喜欢带上些烤得酥脆且挂着恰到好处的炭火味的鱼皮。

嘎嘣清脆之余，她的眉目也稍稍舒展。

不得不说，这天天戴着礼帽佯装绅士的家伙，厨艺确实不错，至少比起教会里面那些什么摘星大厨要来得实在得多。

当然，可能是因为后者多以花样技巧作为噱头吸引注意，却忽视了食材本身的味道；也有可能是教会多以素食为主的缘故。

反正奥克在教会里是基本不怎么吃东西，或者吃很少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筷子接上一筷子。

瞧那荷叶上的鱼肉飞快见底，而瑟琳娜却迟迟未曾动筷子，亚诺觉得自家伙伴似乎有什么心事，便来到精灵少女身边，顺带打开了一直带在身边的牛皮水囊。

“阿娜，你不吃么？”

亚诺一边说着，一边将水囊递了过去。

里头果香浓厚，装着的正是亚诺临行前从艾尔那边提前准备好的橙汁。

“啊……哦……我不是很饿。”

回过神来的瑟琳娜在脸上挤出一抹苦笑。

这样的表情还是亚诺第一次见。

他愣了一小会儿，旋即看向身后吃得正欢的阿兰和奥克。

奥克率先感受到这一份目光，便当即收了快如疾风的动作，故作典雅而闲庭信步地双手插兜。

“咳咳。”

听到咳嗽声的阿兰则是慢了好一拍才停下，她胡乱擦了擦嘴，赶忙正襟危坐，像是全权听从指挥一般。

“你好歹也是钻石探险家啊……怎么呆呆的？”

奥克在心里腹诽一句，旋即转身面向亚诺视线，轻轻颔首：“这边我看着，要做什么，自己去就行。”

“还有……鱼烤得不错，好吃。”

剑圣的声音淡而庄重，自信满满。

就是对烤鱼技术的认可这种事……从剑圣嘴巴里说出来总感觉好像有些怪怪的。

亚诺轻笑一声，当即带着瑟琳娜往一旁凑了凑。

在准备烤鱼时他寻了寻四周，撇开江流之外，刚好一旁有处小湖恰是消遣位置。

既然瑟琳娜心事重重的，亚诺倒也愿意带着她出去逛逛，散散心。

“阿娜，不然咱们出去走走？”

嗯？

瑟琳娜抬起头，看着亚诺：“就我们俩么？”

“你想跟她们一起么？”

说着，亚诺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正大快朵颐的两个人。

对于奥克来说，这就像是某种机关，只是轻轻一点，她就立刻站得笔直，俨然一副高手姿态。

“那还是我们两个吧。”

瑟琳娜嘟囔一声，仿佛说这句话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气力，精灵端起水囊，抿了两口甜得刚好的橙汁。

“去逛逛吧~”

亚诺浅声道，伸出的手便是他的邀请函。

而银发精灵欣然接受。

……

且当二人气息逐渐走远，一直都只是闷头吃东西的奥克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看向吃得满嘴油的阿兰，先是眨了眨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欸……阿兰，对吧？”

“嗯？怎么了剑圣大人？”

阿兰急忙从旁边捧了一巴掌水用来擦擦嘴，便从席地而坐的姿势中站了起来，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似乎还改不了。

“没事……我就向你随便打探个事儿。”

奥克抬手虚摁了两下，一时间像是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嗯，您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只是阿兰老实得很，只一句话就给奥克架着上了不得不开口的地步。

“我倒是第一次以探险家的身份外出，有些关于探险家的事儿，我也是新手。”

“所以我想问问你，在什么情况下，一个探险家会期望另外一个同伴杀了自己呢？”

剑圣的问题让阿兰一时恍惚，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沉默许久，她这才缓缓启齿道：“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同伴的话，或许是在彻底绝望的时候，或者说是生不如死的时候，才会要求对方这么做吧？”

“大家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没理由这么轻易放弃，而且，还是要让同伴来做这种事……”

“太残忍了吧？”

阿兰轻声应道，她的答案在静寂森林中回旋着，反复敲打着剑圣的心门。

可一阵平静过后，奥克却又再次开口道：“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这些人类探险家会为了同伴而甘愿牺牲自己呢？”

说着。

奥克以锐利目光紧盯阿兰，希冀着从中瞧见任何蛛丝马迹。

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这种事……不应该以人类作为标准吧？”

阿兰低垂着头，轻声道：“而应该是谁会才对吧？”